虚妄之影(中)新生
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是活着,还是死了?幽绿的光逐渐消失,黑暗即将弥漫,我置身于一片无声无影的虚空之中,身心空灵如斯。忽然,出现了一个光点,再然后是两个,三个,以及更多,但它们并非星光,而是周身发亮的怪奇生物。我依旧在缓缓下沉,那些未知生物仿佛对我并不感兴趣,只是巧妙地避开我的身体,用无数只眼睛冷眼旁观。我大睁双眼,任凭它们擦身而过,继续坠入地狱的旅程。慢慢有光照到我的脸上,与那些幽光不同,它很强烈,迫使我睁开眼睛。我费力的转过头,却看到了一爿宏伟的建筑群,光就是从那里发出的……从那些建筑里,依稀传来了渺茫的歌声,或曰吟唱——这是有韵律、有节奏,同时还有些狂野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敲击在我的心上,让我更加迷乱。在这一刻,时间也仿佛静止了。正当我即将坠落在一座神庙前时,我看到了一艘废弃的潜艇。
我身心俱疲,伤痕累累,却想与这幻妙的声音做徒劳的抵抗,于是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艘潜艇上,定了定神,才发现那是一艘德国潜艇,至于型号嘛,我不知费力的想了多久,大概是U-29吧……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快坚持不住了。
此时周围的水流开始剧烈的波动,海底的砂石也扬了起来,那位身材高大,体型瘦削的白胡子老人又出现了。他的嘴里吐出我无法理解的词语,但随着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脑子开始逐渐清醒起来,理智甚至也恢复了一点。我周围的海水泛着气泡,无数的气泡聚集在我的身边并且破裂,汇聚成小小的浮力开始把我往上推。成千上万的气泡将我团团围住,使我看不清那些建筑以及那个老人,我张开嘴想问他些什么,但只有一大口海水从我的嘴里灌到胃里。水流速度越来越快,我紧紧闭上眼睛,把身子蜷缩成球状,虽然依旧能听到歌声,但我能感到它在离我远去,在混乱中,貌似有一条触手般的东西碰了一下我的肚子。水流速度快的惊人,我感觉浑身刺骨的疼,身体快要炸了,终于,我被甩出了海面,又重重的落了下去。此时微弱的理智再也支撑不住我伤痕累累的身体,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
“中选之人啊,命运使汝登吾之船,所以汝必得生。”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耳边飘过,把我唤醒。我睁开了眼睛,沉船前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入了我的脑海——
“救命啊!救命啊!船要沉了!啊!!!”我疯了一样的喊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几个面目模糊穿白大褂的人把我死死按住,胳膊一阵刺痛,原来是一根冰冷的钢针扎进了我的血管。几分钟后我恢复了平静,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周围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酒精味,头顶的电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原来我置身于一家医院。“没事的,小姐,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抬眼望去,一位神情严肃的男人站在我的床边,他的年龄和我父亲相仿,身材高大,一丝不苟,脸刮得光光的,应该是位老容克贵族。我揉了揉脑袋,想着“感谢”的英语该怎么说——毕竟我失语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呃,谢谢您,先生……”在经过了切换语言的几分钟后,我挤出喉音很重的英语。“您也来自德国吗?咱们说家乡话吧。”那位中年男子说起了德语,听到这里,我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那个德国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又旋即恢复了严肃古板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