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影(上)海难
1920年3月,我,德国男爵小姐海伦娜·路易莎·冯·奥尔巴赫,告别了母亲,踏上了前去美国的轮船。彼时一战结束不久,我的父亲已经战死于第二次马恩河战役——虽然在此之前他经历了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在那个王冠成打掉落的年代,我和母亲苦苦支撑了四年,终因父亲的死亡宣告破产。在战争爆发前,父母视我如掌上明珠,倾尽一切培养我,然而战争毁掉了这一切。父亲出征不久母亲就因为操劳过度生病了,我不得不站出来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务。父亲的音信渺茫,我们娘儿俩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他小半年寄来的明信片和生活费。虽然作为军官,他挣得多些,但战争年代货币大量贬值,这些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然而1916年冬天,母亲又患上了肺结核,这加速了我们的破产。家里值钱的东西一件接一件的消失,最后连有百年历史的祖屋也未能保住。我把母亲送去了乡下的疗养院,这花掉了我们最后的一点钱。在1918年得知了父亲战死的消息后,我只收到了一叠薄薄的抚恤金,一张父亲的戎装照,一个戒指和一块坏掉的怀表,我颤抖着把消息告诉了母亲,她沉默良久,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从那以后,我便出门找工作,我当过家教,也去剧院当过演员,但在战争结束后的德国依旧入不敷出,很多人纷纷举家前往美国——是啊,比起千疮百孔的老欧洲,美利坚宛如新生的朝阳。就在一个多月前,我终于暗下决心,前往美国,去闯荡一番,管他是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只要能有一线生机,就死命抓住它。
临行前,我把照片和戒指留给了母亲,自己只留下了父亲的怀表。母亲却把照片给了我,我不解,她只是淡淡的笑着:“舒尔茨(我父亲的名字)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带着他的照片,去闯世界吧。”说完,她紧紧握着父亲的婚戒不再言语。我蹲下身,轻吻了一下母亲的额头,然后快步离去。妈妈,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把你接去美国享福!想到这里,我已是泪流满面。
从疗养院出来,我又是搭火车又是坐马车,终于赶到了汉堡的码头。我提着一个装满衣物的大箱子,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我紧赶慢赶,终于在距离开船前十分钟登上了美国邮轮“诺登斯”号。码头上无数人在挥手告别,而我,昔日的德国贵族小姐,却没有人送别,不过我还是礼貌的挥了挥手,希望把过去的霉运一扫而空。
邮轮驶离港口,我平复了一下心绪,回到二等舱内。在海上我将要度过漫长的五天,所以还是恢复精力更为要紧,于是蒙头大睡,直到晚餐铃把我吵醒。送餐员到了,我拿了两根热狗和一杯美式咖啡。美国洋基的船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最爱的德国马肉香肠,不过看在热狗里夹着维也纳香肠的份上,我决定还是不计前嫌——至于英国佬的红茶,我是碰都不想碰。用餐完毕,我决定去舱外转上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