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死了一个戏子(2)

我并不想去二楼雅座，兴师动众。可是方思从进到绮园就一直在恍惚失神，像是在寻找什么。方思从家乡到长安投奔我历练，我只带他来过一次绮园。不过那一次是在二楼。
“上次落星阁的位置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二位大人请起驾，随我前来。”
我呡了一口热好的酒，北方的酒烈，几杯就会醉。我只是贪恋酒的温度与喝下口中的灼伤感，以此来抵抗寒冷的天气。却又不敢多喝。绮园安静了下来，二楼雅座更是隔绝开了一楼的人海，更加寂静。锣鼓声响起来。戏要开幕了。可是方思却并没有显得对戏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呡着红茶，脸上挂着着急和焦虑。我不准他喝酒，尽管他自己也说自己不习惯酒的味道。
戏开始了，一个青衣女孩轻手轻脚进到阁间。二楼的雅座由这些青衣女孩服侍。她们都是绮园的学徒，在正式的登台表演之前，她们在绮园学戏，同时又服侍二楼的贵客。既习得察言观色，又可以给听者讲戏，以后成为戏子，又有些达官贵人的人脉。
而我又不同。因为我的身份，服侍的女子虽然是青衣打扮，却已然是一个登台多年的戏子。她静静跪坐在一旁，害怕惊扰了我和方思听戏。我和方思却完全不在戏里。自从我上任以来，已经有好几年没来绮园。方思来了，我才带他来了一次绮园，也是我最近几年第一次来绮园。而方思在看到青衣女子后，眼睛完全暗了下来。那是一种失望的颜色，连焦虑和着急都不再有。
方思双手紧紧握着茶盏，我把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传来冰冷的温度。
“冷吗？”
“谢谢兄长，不冷，暖和得很。”
方思抽回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假装投入地盯着戏台上的戏子舞动，眼神却空洞而涣散。我吩咐青衣女子换了热茶来。想到今早方思和我的对话。
“长安城死了一个戏子。”
“……” 
“长安城死了一个戏子，就在昨天。”
“……”
“戏子薄情，无义，命薄。该死。”
我招呼青衣女子过来，让她去唤绮园主人过来。青衣的脸拧在了一起，满脸惶恐地道歉说没有服侍好我们二位，自己该死。我抬眼看了看这个姑娘，她如此小小年纪，却已经能隐藏心中的恐惧，摆出一副惶恐诚挚的样子道歉了。
戏子，也是不容易的吧？
所以才薄情，无义，命薄？ 
我安抚她说只是和主人叙叙旧，她才离去，半响绮园主人走进阁楼。向我和方思行礼。
“李大人，招待不周，怠慢您二位了。”
“不必客气，方思，看茶。”
方思将茶水倒到杯子的一半，我示意主人坐下。方思虽然刚来长安，却也学得几分礼数。他跪坐在刚才青衣的位置，悄无声息。
“长安城昨天死了一个戏子？”
“哦，李大人消息灵通。正是绮园的一个戏子。” 说完他便低下头，如果我不再问，他必然不会多说一句。说多错多，是这一行的规矩。
“戏子薄命，该死。”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