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剑(下)
——《浣溪沙·和前韵》
京城郊野,景致却不如荆北。没有芳菲落花、亦不见落日闲云,只有人尤其多,当真是扰扰红尘,叫人不得安歇。
自南而来,慢慢现出一只青牛,牛上盘坐着一位少年。牛驮少年,少年吹箫。牛走得慢,少年吹得也慢,断断续续、惨惨戚戚,呜呜咽咽、灵灵空空。
少年不知自己为何吹得如此悲切,大概是功夫不到家,再好听的曲子也只会吹得像哭丧罢。若是师父在一定又会笑话自己,师娘则会亲自吹一段给自己听。师娘音律最好,一双玉手下得了绵绵细针、也按得住洞箫音孔,连璇女派的掌门都夸赞不迭。
可惜师父和师娘都不在。他们将自己打发出来,要自己四方行医,一年再回。说是谷中历代都是这样的规矩,不游四方不知民间疾苦,不见疾苦不知命比纸薄。话虽如此,自己心里却是明镜一样的清楚,要是师兄们都要四处游历,谷中怕是早就只剩的师父师娘两人,“百花谷”的名号只叫作“并蒂谷”便是。
他的脑中蓦地又闪过那姑娘的模样来。
师父和师娘就是为了让自己远离这个女子,才将自己骗将出来的。他们说她是“小妖女”,可世上又哪有那样可亲可爱的妖女呢?一定是她太好看了,为人又过于直爽,不懂得那些规矩,师父师娘才不喜欢。
想到这儿,箫声慢慢停息,牛也渐渐止步。
“却也不知她怎样了。”轻叹一口气,少年皱皱眉头。再一扭头,看见一位拄杖老者慢慢从旁走过,这才发觉牛已经停了下来。
少年也不急,微微探身摸摸牛脑袋:“你怎的不走了?”
这少年长得清秀,脸上尚带微微的稚气,眉宇间透着七分文弱、三分忧色。若散下发来,只怕要被错认成女子。就是璇女派不食人间烟火的看见,也必然得稀罕一回。
牛自然是不能回他话的,只是默不作声地嚼着,却不再走了。这牛是谷主师父送给他的坐骑,只因是牛,不似宝马良驹那般遭贼人惦记;又极通人性,一路上与自己相处极好。此时止步不前,定是有事。
四下张望,果见不远处的酒肆不知发生何事引得众人观瞧。
少年正要揣测,那酒肆里又忽地涌出一股暖风来,直让酒肆的招牌乱颤不止、围观的闲人后退连连。定睛看时,那风中夹着丝丝紫气,便不似寻常平地旋风。
“恐怕有人交手。”见此情形,少年喃喃自语——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修炼紫霞内功者,往往因为内力绵软轻盈,举手投足间便见紫气氤氲。如若是然山派或峨眉派的高手,因其门人又多修道法,运起功来就更有兴云起雾、状若飞仙之感了。
少年从牛上跳下来,伸手摸摸它的背,开口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那牛便叫一声,不紧不慢地向路边的林间踱过去。
于是少年整了整青壶披挂,抖了抖身上微尘,纵身向酒肆奔去。
越是靠近酒肆,胡言乱语就越是真切,打斗声也越是清楚起来。
“哎呀不得了,真是好一对棋逢对手啊。”
“为何要厮杀?莫不是这男的轻薄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