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2)

我愣了愣，以为阿姨是嫌我又来骚扰你，便挂了电话。但很快电话又打过来，我把铃声关了手机还在震动，我又手忙脚乱地关震动，一不小心按错了键，被调到最大的铃声吵得我耳朵生疼。我接听了电话，仍在轰鸣的耳朵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好像是你得病死了，死了几年却听不太清，再后来就是遗书，你一个字都没提到我，把我从你的生活中撇得干干净净，却害我一直一直记得你，你说我是不是个蠢蛋？一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可以不要只为了陪着你的蠢蛋？
听阿姨说，你在生病时和妻子离了婚，孩子判给了妻子，现在也已经是上小学的年龄了。我去看过，小家伙挺淘，有当扒手的天分，见面没多久就拿跑了我的钱包，还说是不想让我走。
其实当时真得挺尴尬，内小孩儿像是故意来丢我脸的，大喊大叫弄得我像个拐卖儿童的怪叔叔。后来你老婆-哦，现在不是你老婆了，孩子他妈过来，看见我的时候脸都绿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曾经以怎样的口吻向她提起过我，但我都坚信，自己是个不输于她存在的人。我可以做除了生孩子外女人能干的一切事情，我可以百分之百的付出，因为这样，哪怕有一天我爱的人不属于我了，但千里之外的那颗心还留有我的痕迹，一辈子也抹杀不掉。
可能是我去打扰他们母子的生活太缺德，回来的大巴和别的车相撞，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
母亲神情复杂地看着我，问，“他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全身都在疼，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人虽死，灵魂永在。”
我的父母如今允许我再择同性配偶，他们收起了自己的固执，这样的妥协却让我不知所措，就好像一无所知便看到对方遍体鳞伤地走来，求我回家。
物理上说力是相互的，哪怕我们看不到彼此受伤的时候，但当我们再次相遇时，我们依旧会心疼对方身上无法抹去的伤痕。
后来我跟着父母回了家，有关家庭的记忆空白了多年，现在才终于有了续曲。我的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我看着现在的人们渐渐不再恐同，反而开始同情与支持。我看着现在的同性影视和文学有了一席之地，又很快被打压。就好像被人操控着的过山车，坐在上面的人没有任何安全设备防护，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的终点是什么。我们坐在上面起起落落，被人玩弄的鼓掌之中，或许这就是我们的一辈子。
有时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是那个闭塞否定的年代，还是这个起伏不断的年代？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换床伴。那些人就像公交车上的乘客，来来去去，始终没有人留下，我也始终没有尝试过留下谁。
在人身下呻吟哀哭或者在上面只求一时发泄。我早已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在不知道做什么晚饭的时候能想到某个人最喜欢吃的菜，只是想从一夜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后可以向身边人诉说。
我不想被抛弃，却也再拿不出什么多余的感情给某个特定的人。这个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变化，我却仍一个人活在过去。父母的让步和花白的头发束缚了我的脚步，圈子里太多不稳定的因素让我深陷沼泽，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抛弃过去而活着。那个被指责谩骂，没日没夜被怀疑有病并不断怀疑自己的日子充斥着我的大脑，我一边嫉妒着现在的人们，一边又龟缩在小小的屋子里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