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

（一）事故
“咚！”
等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血迹从他的前额蔓延至石板路上，像一朵绽开的玫瑰。
协警把试图穿过防护栏来凑热闹的学生赶出去，然后扇着风扇发牢骚。早晨又是一天中雾霾最重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空气污染的严重程度依旧是只涨不褪。
“再这么下去，我国的自杀率都快赶上一百多年前的日本啦！”其中一个协警嘟囔着。
“可不是嘛，不如也在所有地上装镜子算了。”另一个附和着。
现场的取证没多久就结束了。楼顶上他跳下的位置，有一颗踩碎的玻璃珠——是他女友送他的信物。楼内他的出租房里找到了一封遗书。信息警官很快地在VR大数据里找到了他的医患历史：他患有多年的抑郁症。
围观的学生没多久也便散尽了。他们要上课。他们没工夫管那么多别人的事情。况且大家的心思都在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今天是保研名单出炉的日子。
唯一久久不愿离开的是一个几分钟前就不顾阻拦冲进封锁线的长发女生。她跪在地上默默地啜泣着。她手里抓着警察从他身上找出来的一些遗物，眼泪像雨点一样打在地上，点出玻璃珠般晶莹的碎片。
“你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马上就可以去北京最好的大学读研了...我们...我们说好一起的...”
女孩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喃喃着，直到被一旁的警官不由分说地扶起，架离尸体。警察把死者抬上白色担架，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用白布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最后的眼神太绝望了，让人根本不愿多看一眼。
警察最后拍了拍她的背，把一张传唤单递到她手上，嘱咐她有时间的时候去警局做一下笔录——不过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个形式。人口剧减、社会明和平暗动荡，旧的秩序像悬崖边欲折的枯枝一样摇摇欲坠。警察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一桩已经基本确定为自杀的小小案件上。
女孩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警车消失在斜斜砍下的太阳光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传唤单撕碎。
她的眼神空洞无物。她最后颤着双肩抹了一下眼角已经干了的泪渍——像是要与什么决绝地斩断一样——然后摇摇晃晃地向阳光照耀的小路尽头走去。
（二）联盟
“成为联盟会员，合约扯证，互利共赢，还有更多会员特权等待你解锁哦～”
他登陆进那个大家都在悄悄谈论的网站，厌烦地关掉弹窗，然后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下页面。
离大二结束还有最后半年的时间。这半年特别关键：这学期的成绩，作为前两年的最后一个总评成绩，将大大影响所有人最后的保研总分。
谁料，在离出保研结果还剩最后半年的时间里，政府却下了个奇怪的规定：自今年，也就是2169年起，鼓励所有高校本科学生在毕业前结婚。
当然，从世界和社会形势看，政府这么做也是有理可循。十几年前，第三次世界大战尾声，A国被C国的一颗原子弹夷为平地。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世界气候和环境却因为这一颗原子弹的污染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战争结束后的几年间，旱涝、瘟疫层出不穷，世界人口锐减。为了维持人类的正常延续，我国和E国、F国、G国、H国、I国、J国等多个各洲国家签订了《人类种族延续公约》，立誓联合起来，努力让人类的数量维持在正常水平。几年来，我国曾出台过各种各样的法案来鼓励公民生育，以维持人口年龄结构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