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尽头(4)

恐惧包围了我，问再多的为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怀里的这个女孩，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安东和两名穿着军服的契卡冲上阁楼，看到这一幕的安东几近崩溃，他对我咆哮道：“你毁了它！你毁了我的女儿！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什么都不懂！现在没有东西能约束它了！我最后的希望……我最后的意义……都被你毁了！”如果不是契卡拉住了安东，他一定会冲上来把我撕碎。
契卡严厉地对安东呵斥道：“情报没有错，安东先生，你利用你女儿做实验的证据确凿，现在你被捕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做什么的时候，安东整个人瘫软下来，只有嘴里还喃喃地念道：“现在……现在‘仍思念此世的影子’没有了，没有东西能约束它了……”
怀抱着死尸的我，和看着机器残骸的安东，此刻我们的眼中流露出的，都是无处安放的悲伤和愤怒，还有孤独。
一名看起来是长官的契卡朝我敬了一个军礼，感谢我在关键时刻破坏了机器，让他们直接找到了人证物证，不过也告诉我，我作为一个参与了本次事件的神州人，在这之后还必须去一趟卢比扬卡11号接受审查。
出乎我意料的是，审查意外地顺利，似乎是有神州的情报部门在暗中帮助我，有关我的审查仅缩减到了关于这次安东非法实验的内容，我原原本本地说出了我在安东宅邸里的所见所闻，随后我就被释放了。
回到我的祖国神州后，我知道我免不了被情报局请去吃饭，就索性站在火车站外等着他们把我带走，果不其然，不出半个小时，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就把我装走了。
这次是情报局局长亲自审问我，我在告诉他我的经历之前，我给了他一个条件，那就是我所说的技术，神州决不去尝试复制，因为我不希望有无辜的人沦为机器。
局长并不同意我的条件，他要我老实交代，然后再考虑是否履行我的条件。
出于对组织的信任，我说出了那个超级破译机的秘密，那不过是人与机器结合的后的扭曲产物，任何有一点人性的人都不应该做如此背德之事。
听完我的说法以后局长点了一根烟，说：“可别错把湖面的倒影当成了夜空的繁星……”
我在情报局的同学这时走进审问室汇报：“报告！经查实，安东的女儿伊莎早在四年前就因不治之症去世了。”
局长熄灭烟头，告诉我，我可以走，可以留。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情报局，因为在这次事件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那样的责任了，我在那个小科室里待到了退休，待到那个风云变幻的诡谲时代翻过篇章，新的信息时代来临，这时我的养子也已长大成人。
我没再和其他人谈起这个故事，但我仍无法确定这个故事里到底谁在说谎谁可以信任，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否正确。
如果省略那些大国间的情报欺诈，伊莎确如我同学所说早在四年前就去世了，那么我当时玻璃缸里装着的伊莎本来就是尸体，我就没有“再一次”杀死伊莎，我帮助她的尸体脱离了机器的侮辱，也慰藉了她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