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暮雨锦心(6)

原来妖族因祖上与世人为敌，族内又多滋事之人，时常生乱，故而久受官府打压，古来如此。即便是如今这千秋盛世，七星议会对此也不过是做了几样官面文章，权作表态。可那江湖之远，黎民之中，对妖族之欺压却无半分收敛，官府于此，也是不闻不问，此是这神州胜土的一处暗疮。那牛三牛四虽本领非凡，却只因出身妖族，便寻不得什么正经营生，只好带着父母兄弟辗转神州各处，做些杂活，聊以谋生。这一家子最苦的时候，就连上街卖艺也做过，可那街头的闲杂人等，见着他们是妖族之人，看完了把式，不但半个子儿也不给，反还要拿石头砸将过来，直砸得他兄弟几个抱头鼠窜。万般无奈之下，牛三便只得把自己那一对祖传的百斤铜锤，拿去当铺当了，好换几个钱给父母兄弟吃饭，却不想老天眷顾，牛三于那当铺之中，竟遇上了一个贵人。
这牛三初到当铺之时，那小伙计一见他头生双角，知他是牛魔族裔，登时便白眼相加，这一对上好铜锤，那伙计竟只肯按收废铁的价目来收。牛三素来性烈，平日里又受多了气，此刻还被这小伙计欺凌，岂能不怒？他一时不忿，竟在这当铺之内把那铜锤舞将起来，将这店面砸的是七零八落，直吓得那小伙计是三魂俱丧，七魄齐飞，逃也似的回后屋去请当铺老板出来主事。那老板看牛三这般好本事，又似个走投无路之人，便心生歹念，以利诱之，言说眼下有一桩好买卖，只要做成了，包管牛三一生荣华，享之不尽。
要说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是换了常人，那如何肯信？可眼下这牛三，哪怕连半个烧饼也买不起了，此刻遇上这等美事，也不容他不信了，于此押上一宝，总好过坐以待毙。幸在这当铺老板倒是确有干货，他竟真拿出十万钱来，予了这牛三，要他纠集人马，去海都一番“公干”，还言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谢。牛三得了这钱，先是带着父母兄弟，到当地最是奢侈的酒家，好生吃了一顿饱饭，随后便拿着余下钱财，召集数百妖族兄弟，与弟弟牛四一道来了这海都。
“这哪是什么得遇贵人，这只怕是得遇无常啊。”锦儿心中暗忖，那牛四所言的贵人，简直就是把这牛三牛四及那数百妖族送到了鬼门关前。锦儿素来心善，想到此处，便难免生出几分伤怀之感来。她稍一沉吟，问牛四道：“小妹有一事不明，还望四哥指教：当初三哥既已得了钱财，何苦还要来这海都，只消跑到别处安居乐业便好。那当铺老板纵有通天之能，又往何处寻你去？”
“那可不成，俺们江湖行走，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哪能这般出尔反尔？”牛四摆手道：“再说，三哥都跟俺说了，这海都岛，也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岛上才有三十来个兵，俺们可是来了几百号人！这点差使，不算什么难事！”
锦儿闻此，心中更是连连哀叹，这牛四只知岛上兵少，却不知这岛上另有阎罗相候。眼下，这牛三牛四已然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既已到了这海都岛上，哪怕再想回头，亦已是悔之不及。
“罢了，哀怜敌酋，又有何用。”锦儿虽颇替这二妖惋惜，可眼下事已至此，或劝或叹，并无益处，她索性将这点叹息，抛诸脑后，又向这牛四探听消息：“不知那随二位哥哥一道上岛的几百兄弟，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