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本无心（二）

二、离灭之祸青雾云霭，亘古苍阴。万象山上，无心正在饲水轩鼓捣着他的茶具，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兰茶香氤氲不散。传说无心阁首任阁主是位道行高深的紫衣居士，在一次大战中失去了夫君。听说万象山上的万林之根灵犀木具有非凡灵识，于是在这万象山上筑阁而居，仿苍穹四方分野造四兽而皆得其妙。于是伐一棵千年灵犀，制成夫君样貌，朝夕相对。晚年居士自知灯枯油尽，于是下山带回一个男童，尽传所悟，并在寂灭前以心头血点木成人，取名无心，阁亦得名无心阁。历代阁主亦效仿之。彼时已过百余年，而这无心却还风度翩翩，似个少年儿郎。
奎楼前，金霞彩翼，琉璃凤冠，梓寒业已及笄，一派巾帼气象。而与莫泽侍立两旁的我却还是十几岁孩童模样。云外忽传一声鸾鸣，热浪骤袭，只见一只火翅金鸾从云中显现，缓缓落于地面。莫泽先一步领着梓寒上前，我趋步跟上。
“莫泽老儿别来无恙啊！”金鸾既收，从一片金光中走出一人，赤发紫颜，红光绕身。
“离灭道尊说笑了。”
来人正是离火郡之主，离灭道尊叶烬。“想必这便是无心阁主，左澜老弟之女梓寒吧！果然英雄之后，可恨叶某为兄不能替澜弟报仇，燃尽外宗妖人，空修百年离火道。”说完拂袖一甩，赤焰袍顿时燃火三寸。
“道尊言重了，家父寂灭，水云楼遭毁，小女流徙，具是外宗为祸。幸得姊舅不弃，得掌无心，他日有幸，必灭外宗，为父报仇！”
叶烬又欲再言，身后一人躬身上前，轻唤“主上”。叶烬剑眉轻挑，“我自有数！”斥退来人。
莫泽施礼上前，“请道尊移步饲水轩详叙。”
* * *
饲水轩中无心掌琴，婴茗、络音为舞，一时歌舞雅然。然而我心中却不知为何心绪不宁。数日前，叶烬飞火传书，言及有事相商，约期拜访。今日来时，却迟迟不言何事。叶烬身后那人黑袍漆靴，面隐于袍，与人阴森之感。
一曲终了，无心恣意斜倚，笑唤:“沐心来与我调琴。”我抬眼望向莫泽，正于座前伴梓寒同叶烬相谈甚欢。“刁儿聋了吗，还不速来。”我诺诺上前，抚琴而疑，此琴已废。突然铮响一声，弦断一根，琴首惊现一道裂纹。无心陡起，骂道：“刁儿敢尔！我让你调琴，你却毁我瑶琴！”衣襟一沉，我自会意，立时一跪，“小子知错了，阁主息怒，尊客原谅！”
“此是何人？我怎未曾见过？”
“此是祁免那厮制的无理小儿，前时调教未竟，因而未曾见过道尊。不想今日一见惊扰道尊，万望见谅。”祁免是十五代阁主，也只有无心能这样称呼他。
“无妨无妨。”虽未抬头，但我的身上仿佛着火一样燥热。我知道正有一双炙热的眼睛盯着我。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奎楼底给我换琴去！”无心将琴朝我一摔，我慌忙抱琴而走。抬起头，却惊奇发现，叶烬身后那黑袍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稍定心神，我快步跑向阶下。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暴喝。我转头一瞥顿时瘫坐在地。只见莫泽双眼漆黑，目眦尽裂，空洞一般直直望着我，风中须眉尽起，一如那日云霜花海牵着梓寒……梓寒！梓寒怎么样了！我慌忙爬起来，定睛看时，才发现莫泽一手掐着婴茗的脖子，一手掐着络音握剑的手腕，身体却极不协调地尽其所能地朝向我，头颅此刻正向着我！而梓寒则立在亭角朝着前方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