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者》其之一 恪守

我两根手指夹着硬币，在桌子上敲了敲。
“蜘蛛，出来。”
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数学老师挥舞着角尺和粉笔的双手瞬间停滞，周围的同学表情各异，听不懂的一脸茫然，听得入迷的会心一笑，忙着和同桌眉目传情的小情侣就根本顾不上什么老师了。
“说了几次了，不要叫我蜘蛛，你这是刻板印象。”
“好的，蜘蛛。知道了，蜘……”
尾音尚未脱口，一束又粗又强韧的丝线就勒住了我的脖子，生生让我将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蛛丝的另一端是一只右手，而手的主人正带着狡黠的眼神看着我。
“呃咳，叶哥，叫叶哥还不行吗。”我屈从于“强权”，不得不服软。
“这才对，对长辈要有尊重。”叶哥说道。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桌椅，就大喇喇地坐在我旁边，旁若无人地翻看起我的教材，嘴里还念念有词：“好久不看了，原来这些东西这么简单。”
我当然不服，道：“切，再简单你也就饭吃了，给你一套卷子你不一定比我分高。”
“好了，你有什么事？‘入梦’虽然不会占用现实的时间，但很消耗精神力的，一会要是抛一个正面出来，晚上够你好受的。”
“我年轻，上学这几年为了写作业，早就练就了熬夜的本事，不用你操心。我就是太无聊了。”
“呵，真是无聊的理由。”叶哥抚了抚眼镜，说道，“但既然来都来了，就再教你一点东西吧。”
我将身体斜靠向桌子，一手撑着腮，一手转动着圆珠笔，尽量摆出了死鱼眼一样的表情。
“洗耳恭听。”
“昨天晚上你的工作完成的不错，虽然反应不够快，但预判得还是挺准的。值得表扬。”
“但只消灭了五分之一的梦魇，剩下的，根本来不及。”我沮丧地说道。
“别灰心，随着你消灭的梦魇越来越多，精神力越来越强大，效率会上去的。”叶哥安慰我道，“况且，硬币给的指示一定是正确的，你只要恪尽职守，硬币会帮你找到平衡。”
平衡是叶哥最喜欢挂在嘴上的词。
每天中午十二点整，我要抛出硬币来决定今晚的工作：正面，蜘蛛，是要修补和完善别人的梦境，很有趣，但很消耗精神力；反面，蝙蝠——我还是习惯叫蝙蝠——是要消灭出现在梦境中的梦魇，很枯燥，但会吸收到更多的精神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平衡是最重要的东西，消耗和获取，愉悦还是枯燥，都是相互平衡的。
之前我问过叶哥，硬币这种完全随机安排工作，是不是太草率了。他的回答是否定的。叶哥说，硬币自己就是平衡的象征，如果我前一天晚上消灭了太多梦魇，第二天就会更容易抛出蜘蛛来；而相反，如果我连续三天都是抛出蜘蛛，说明我这三天修补梦境的工作效率太低。
“我们的目的是让硬币立起来。既不让人们因为美妙的蛛网梦境而沉迷，也不让人们被梦魇惊吓而惧怕黑夜。我们要做的是平衡。”
这些大道理确实让人头痛，幸好我天生聪明，知道总结规律：恪尽职守，剩下的交给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