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人》(3)
“错不了!你和媳妇都生得好,囡儿也会是一顶一的美人呐。”张婆婆丝毫不吝夸赞,虽与那婴孩未曾谋面,但一口咬准她的美貌,顺带预言未来,“一会儿我去你家里瞧瞧。你说巧不巧,昨儿我家母鸡刚下了一窝蛋,拿去给你媳妇补身子用正好。”说干就干,她拍净手上、褂上沾的泥土,即刻兴冲冲地起身往屋里去。那仗势,倒像是她家女儿得了孩子。
“谢谢您啊,张婆婆!”花木匠忙于把土填瓷实。待再抬头,隔壁院儿里已无老太太的踪影。只能扯着脖子扬声谢过。
花木匠喊完,手上活计也基本完成。这才有空细细品咂从昨晚到今晨发生的一系列事。想着他手忙脚乱地把襁褓抱在怀里,低头去看初生婴仔粉嫩的小脸儿,五官还暂且难辨美丑,只因她一味地皱作一团,猫儿叫似的嚎哭。“啊哟。”产婆调笑道,“这囡娃儿人小脾气可不小。怎么着,你爹抱你你还不乐意啦?”一番话把无措的他和虚弱的妻子都逗笑了,不大的屋内充斥欢快。再回味方才与张婆的对话,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涌来的赞美让他心里美滋滋的,甚至有些昏昏然,竟傻站在新栽的树旁,不自知地低低憨笑出声。
03.
时岁流转,转眼七八年过去。院内樟树从弱不禁风的树苗长成可以遮风挡雨的成树,树身渐渐粗壮,枝叶无人拘束,尽情向四方舒展。不知不觉间,夏天时也自成一方阴凉供人消暑,亭亭如盖。
花家的小女儿也从嗷嗷待哺的婴孩变作蹦跳活泼的稚童。倒真应了她的姓,七八岁的小姑娘花似的,虽未长成,但已出落的水灵。面皮白净,五官清秀,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招人得紧。眸内狡黠未退,伶俐有余。美目娇柔,初现将时顾盼流转的模样。
且不说花家夫妇打心眼里疼惜爱怜自家丫头,隔壁的张婆婆更是喜欢她喜欢得紧,三天两头往邻院跑。来了也不空手,不是往花辞手里塞糕饼零嘴就是带几件碎花衣裙、红头绳什么的。不缺父母疼爱,又有他人关怀,直把小丫头喂得皙白圆润,羊脂白玉似的。花辞模样生得俊俏,又被打扮得漂漂亮亮,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看。不少人家只待几年后派媒人上门说亲。
旁人眼中千宠万爱的小丫头,却也有自己的烦恼。平日里阿娘把她拘在身边,许她自由玩耍的时候少得可怜。更别说出院去见识外面世界了。每天不是要学女红、照院里一朵花绣来绣去,就是要浆衣物、打猪草、喂鸡鸭、扫场院之类的杂活。
倒不是花母严苛,只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花家虽不至贫穷,但总归不算富裕。花木匠一年到头接不了几件大活,平常帮乡里乡亲打个小工件小玩意的,也收不了多少钱。她一个妇道人家,只能带着女儿在家多做些活计贴补。再者,夫妇俩就算再宠爱女儿,花辞终归是个姑娘家,不便成日里抛头露面。他们小家小户,养不出大家闺秀,总希望自家女儿能轮得上小家碧玉。放任她出去疯玩瞎闹于此无甚助益,还是养在深闺更安稳些,还能磨一磨花辞惯来飞扬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