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半百 · 新友（二）

“混账！”一声怒喝伴着玻璃破裂的声音炸开在耳边。祁苑吓得浑身一震，醒了过来。眼中闪过一瞬迷茫，接着就开始抽噎。他不敢放声哭，爷爷这几天心情不大好，他不敢做出任何可能让爷爷失控的事情。
他躲在张淑芸身后，探出半个头偷偷瞧楼下怒目圆睁，面色铁青的老人，又往后缩了缩。他从没有见过爷爷这幅模样。
只是前几天久未归家的小叔叔祁愈回来，爷爷开开心心地准备一桌饭菜，席间一片祥和。祁愈突然跟爷爷提了一嘴他有对象了。爷爷那叫一个欢喜。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幺儿，可偏偏祁愈疯天疯地这些年，满世界跑，就是不肯规规矩矩找个对象。爷爷拍着祁愈的肩膀说终于舍得找个老婆了。红光满面的和两个儿子喝了几杯，又调笑着让祁愈把人带回来瞧瞧。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祁苑大概知道他应该是有个婶婶了，也跟着一起欢喜。
也许是借着几分酒劲，也许是这次回来就志在于此，只见祁愈嗫嚅了一阵，才吐出一句:“你们都认识……就是……李阳…”
原本等着听是哪家姑娘让这浪子收了心的众人，一瞬间像被集体扼住了喉咙一般没了声响，笑容也齐齐僵在脸上。
这样的场景，诡异得有些渗人。
祁苑迷茫的四下望了望，不懂在座的长辈怎么都齐齐失态。李阳他认识，那人最喜欢笑，笑起来有一个酒窝，不管听他说什么都感觉他马上就要笑了一样，很讨喜。他和小叔叔关系特别好，经常来家里住。对他也好，家里人都很喜欢他。
可他是个叔叔呀……叔叔婶婶可以混在一起叫吗？他不知道。
“你说……谁？！”祁卓半天才找到说话的调。一脸铁青的看着祁愈，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大变得青白，仿佛只要祁愈敢回答他，下一秒他就要用手中的杯子把他砸死！
“李……”果然，祁愈才张嘴，玻璃杯就已经到了他的脑门上。
玻璃炸开，祁愈应声倒地。额上一片血肉模糊。
祁苑吓得失声尖叫，张淑芸这才回神，抱他上楼将他锁在房里，并告诫他不许出来。
祁苑的父亲祁君也吓得不轻，最疼弟弟的父亲这时竟下了这样的狠手！立马抱住怒火中烧的祁卓，并急呼张淑芸叫救护车。
“不许叫！让他自己去跟祖宗请罪！这样不知廉耻的祸害，留着干嘛！”祁卓揪着心口，没有去看倒地的小儿子。
刚才的温馨的团圆就像一场笑话一样。这样的剑拔弩张，说是世仇上门也不为过。救护车的声音渐远，带走了刚才的两父子。祁卓一时急火攻心也倒了。
张淑芸留在家里陪他，哄他睡。他不敢问什么，只能乖乖睡觉。
一连几天，家中的人语都比以往少了。爷爷第二天清早就回了家，一声不吭地把多年没再碰的烟枪捡了起来，一天一袋旱烟。祁苑偷偷从楼上看院子里的爷爷。
爷爷是个笑呵呵的老顽童，中气十足，精神满面，一点不像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但此时的爷爷全然没了那股精气神。以往乌黑体面头发现在几近全白，脸上也平添许多皱纹，一下颓唐不少。一直皱着的眉头，让眉心的川纹又深了些许。一向有神的眼睛变得黯然浑浊，细密的红血丝爬满眼白，一时竟有了些风烛残年的年迈无力之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懂。但祁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爷爷。
祁苑鼻头有些酸，又悄悄回房躺着，悄悄替谁委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