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与风信子

利维坦与风信子
序章
“生而为人，对不起。”
每次看到这句话，我都会哽咽。酸梅水一样的液体会令眼球酸痛，随后没有出息地流下来。但当这几个字由自己的双手敲出来时，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隔着屏幕，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的那位少女会做何感想呢？
将这世上最绝望的文字传达给对方，我停住了，内心忐忑地望着显示屏上的对话窗口，犹豫片刻，我将手重新放回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出“开玩笑的。”几个字。
根本笑不出来，但为了不破坏气氛，我只得这样做。
大拇指放在发送键上，我准备按下。
但是，对方比我先。
“我们殉情好吗？”
那串文字映入眼中的瞬间，我呆住了。一团黑凉凉的东西凝聚在我的肺里，再由红细胞运输到身体每个角落，我的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没有温度的泪水自眼眶流下。
在键盘上的手指飞速敲打，繁多语气的语言被我敲在屏幕上，然后迅速删去。
对方没有反应，头像处的风信子花簇一动不动，就像在等待着我的回应一般。
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值得我所期待的东西，对于对方也是同样吧。“死”这个字看起来是多么诱人啊。
删掉胡乱打出的调侃性文字，我微微一笑。
“嗯，一起去死吧。”
此刻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场杀人事件的漩涡之中。
1
“7日中午，某宾馆客房内发现两名昏迷不醒的高中生，后经抢救17岁的男学生已经清醒，但16岁的女学生林某经送医抢救无效死亡。法医检测结果表明女学生死因为服用大量安眠药，男学生却没有任何异常。男学生将作为主要嫌疑人接受调查。”
呆呆地望着电视屏幕，我无法相信妹妹就这样死去了。新闻主持人蠕动嘴吧让喇叭发出刺耳的噪声，找不到遥控器的我索性冲上前去拔掉电源。然而残留在骨肉里的焦躁却没有消失，将手挡在随时可能决堤的眼窝前，我回忆起关于妹妹的事情。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妹妹了，大概是从父母离婚之后，母亲带着妹妹嫁给了一个邻市的男人，父亲则带着我去了很远的城市，从那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还记得我们分开时她才6岁，距今已经过去了10年。从小就很内向的妹妹嚎啕大哭着为我和父亲送行的场景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那年我10岁，对和妹妹妈妈分开的事情有些懵懂的了解，我明白父母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挽回，但对能再次见到妹妹和母亲的事情还是持乐观态度的，即便分隔两地，我们还是能够相见，我深信不疑。
但年幼的我还是小看了华北与西南之间的距离差，那是我无法轻易跨过的距离。起先我还会对妹妹和母亲抱有思念，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我变得不再去在意她们的事情。从开始的一周一通电话，到后来的一个月一通电话，再到后来的连电话号码都丢失。我都不曾有半点愧意，但当母亲拨通父亲的电话，而父亲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时，从肺腔升起的歉意让我差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