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孟鹤堂唱完堂会已经是深夜了,天上明月皎皎,难得的清净。
“角儿,夜深天凉,咱回吧。”随身的人撩开轿帘,躬着身请他进去。孟鹤堂望着天上的月亮笑笑,遣散了随从。
他孤身一人走在明晃晃的小巷子里。方才席间,主人家使性子灌了他两杯酒,当时不觉得什么,此时被夜里的风一激,酒劲儿泛上来,冲得脸都红了。
孟鹤堂迷蒙着眼,脚步有些虚,手里的扇子不留神就跌在地上,“啪嗒”一声,孟鹤堂迈了一步才听到,回头看时,已经有人捡起来了。
那双纤细的手在影里十分好看,待伸到跟前时,孟鹤堂才发现手上的污渍。他抬头,望见一双无光的眼,“是……周…九良?”是那个怪怪的乞丐。
“嗯,”周九良低头,将手向前抖了一下,又往后缩了缩,“扇子。”他哑着嗓子,退到墙影里。
“呵呵,”孟鹤堂轻笑着看周九良怯懦的样子,“你怕我么?”他上前一步,接下扇子,“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人怎的?”
周九良并不接他的话,转身就要走,孟鹤堂却上前拉住他衣摆,那衣服经年累月地磨搓,早就朽了,稍一用力就“哧”地裂开。周九良闻声顿了顿,回身望了望孟鹤堂的手,那双手白白净净,在月光下微泛着青。“不,不好意思。”孟鹤堂有些窘迫,慌忙松了手,周九良乜了他一眼,抬头大步离开。
孟鹤堂只觉得脑子浸在酒气里,恍恍惚惚地看不清楚周九良的身影,“等,等等!你等一等!”他一边追着没有回过头的周九良,一边解下自己的长衫,“你,你等等!”周九良不知道孟鹤堂是什么时候追过来的,待到觉察时候,孟鹤堂的长衫已经披在他身上。孟鹤堂看着错愕的周九良,憨憨一笑,把自己的扇子塞进周九良手里,“扯坏你的衣服了,今日你先穿我的,明天你拿着扇里到得云楼来找我,我赔你件合身的。”
周九良敛回双眸,将扇子和长衫退给孟鹤堂,“不用。”他抽身而去,把孟鹤堂留在月光里,任由背影长长地拖在地上。
孟鹤堂再见到周九良时,隔着好几层人。
“周,周九良!”孟鹤堂叫喊着跑过去,“别走!别走!”他挤过熙攘的人群,猛地抓住想要逃走的周九良,“别,别走!这个包袱,我日日带着,就等着今天了!”他把东西塞过去,又挤回人群里。
周九良来不及拒绝,他打开包袱,望见青布衫子和那天晚上的纸扇。
远远的,孟鹤堂朗声道:“是我欠你的!”
周九良望不见孟鹤堂,他只看到一群人熙熙攘攘。
日子就像平静的流水,在无声无息里匆匆而逝。所有的相遇,都像是一闪而过的梦,不留下半点痕迹。
孟鹤堂依旧是舞台上风光无限的角儿,依旧要在堂会之后陪形形色色的主人客人喝酒做戏,依旧被随身的人冷冷热热地关顾着;周九良也依旧是街头上古怪的乞丐,依旧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依旧拒绝所有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