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绘]P2(4)

我说：“好听。如果你边弹边唱，会比录音里的声音更好听。”
“不要。没有后期，我唱歌会跑调的。”
“瞎说，刚刚就没听你跑调。”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速快得有点不受控制了。
绘嘿嘿地笑着，给我看她手机里的音乐人界面，这首《想》被云音乐app独家签约了，她从中还得到了一笔收入。
“这首曲子是你在家录的吗？你是怎么创作的呀？”
见我表现出兴趣，绘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这首曲子不是用真实的钢琴录的，伴奏是用软音源合成……”
绘说起来一套又一套，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可能是第一次她对别人说这么多。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笑得那么开心，就连获得了“斗题”的胜利，就连我们一起成功做出了铝热反应的实验，就连体育课那次她拿弹弓捉弄我，就连升旗仪式上在全校师生面领校级三好学生奖学金，我也未曾剑她这么开心过。
会不会，比起理科，绘更爱音乐？
不可能吧，毕竟，她是绘啊！
“你今后想当职业音乐人吗？”我调侃她说。
绘点了下头，又立刻止住了，摇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嘿嘿，我怎么可能当什么音乐人。从高中入学以来，我就想考入K大，一旦成了K大的学生，就不可能当音乐人了。”K大是世界一流的理科大学，以培养理工科学术人才著称。也是我从小就向往的大学。也是理所应当，两年后绘应该就读的大学。
“你觉得呢？将来我是不可能去玩音乐的吧，哈哈哈。”仅仅停顿了一秒，绘的脸上又露出的笑容。
很久以前，我可能也曾想过，除了学好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在高考中取得优异的分数、就读K大、拿到博士学位、做科研发文章之外，人生的另一种活法。如果我只是个成绩中等的学生，我可能会想过成为钢琴演奏家，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里演奏我最爱的《月光》；玩乐队，挥舞着电吉他在霓虹灯渲染的干冰烟雾里嘶吼；做一名民谣歌手，在星期一大都市匆忙的街角指弹尤克里里，做行为艺术一样自弹自唱……
然而，很小时就表现出理科学习天赋的我，从来就没有被家人、老师、自己给予其他选项。世界上有很多种天赋，就和抽奖一样，有的奖金金额低，抽到的概率高，有的奖金金额高，抽到的概率低。在高考的价值判定标准下，理科天赋之于音乐天赋，就像是后者之于前者。去K大需要六百六十分以上的高考分数，而音乐类艺术生考到六百分出头就能被顶尖的艺术院校录取。不可能有人抽到了特等奖，却去兑换二等奖的奖品。
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所以，当初十五岁时的我放弃钢琴的真正理由，并不是因为出租屋放不下钢琴，而是因为已经懂得钢琴这种事物与我的人生轨迹不可能重合。即便是现在，我也喜欢钢琴，喜欢音乐，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放弃了。
“嗯，我也觉得。你还是应该上K大，去学理科。当音乐人就浪费掉你的数理天赋了。”我坦诚回答。
“我知道，我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绘着，“如果放弃理科而选择音乐的话，我就不再是我了吧。”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绘的琴声。因为高二的暑假之后，就是每个人都忙得喘不过气来的、白热化的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