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前，请你读完我的遗书(5)

“我爸呢？”
林木森摩挲着封面上写着的自己这一看就很草率的名字，头也不抬的向坐在对面的女性提出问题。这当中没有一丝尊敬，林木森对这个名义上是自己母亲的女人，没有一丝尊敬。
“去开会了，关于生态农场的事，要么晚上回来，要么下个星期回来。”
传来的是少女的声音。
林木森没有表示，他没有表示自己听到了，也没有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林木森只是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空气当中充斥着静默。
他又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整理抄录自己得到的机械工程知识。
那个从自己出生开始容貌就没有发生变换的少女，是人类以外的生物，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林木森不是林低碳和少女通过人类的器官繁衍的后代，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
实际上林木森十八岁那年就被告知自己其实是林低碳的克隆人，在这之前两人的样貌相似程度就已经让林木森有了怀疑，所以他并没有特别的惊讶。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抵触的。
不过抵触又有什么用呢？父子两人有着同样的观念，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取决于自己的社会关系和情感经历，所以谁也不是谁的本体，这是两人的默契。
真正让林木森不能接受的，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被称作海歌的少女。
林木森知道，这种抵触感的根本来源是：作为克隆生命的林木森寿命可能不及正常人，而作为外星生物的海歌却能够一直到地球的人们离开为止都长久地生活在这里。这是夏虫对冰的感觉，他难以想象这样的生物存在着。
这个贯穿了自己一生的女人，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渺小的过客。
林木森明白，这不是海歌的错，但他也绝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错误，林木森把错误归咎在自己的父亲林低碳身上，却又并不会去责怪他。
因为美好的相遇，本身就是生命当中最美丽的错误。
林木森选择了机械工程，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件，在他的眼中，比生命更加温暖。
“你那个，基于变轨道工程船作业群的巨构船体构造工程的项目，还有点问题。”
海歌合上了手中的《天方夜谭》，如是说。
她有数百年的时间来获取信息，因此她并不着急，体验文明不是直接地摄取信息，细嚼慢咽或许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阅读本身，作为一种文化，也是被体验的对象。
“你说。”
林木森立刻换出一张草稿纸。
两人坐在正方的木桌前，林木森的这一边有着十数本笔记和数个简单机械模型，眼前的纸张下垫着的是切割板；海歌的那一边却是空荡荡的，只有她手中的《天方夜谭》。
犹如戒备森严的要塞，只为了不让城外柔弱的少女入关。
尽管林木森对海歌有所抵触，但他不会否认海歌的知识水平，星球级别的运算系统、掌握了不知道多少文明科技的知识储备，眼前的少女对人类来说，是近乎无穷的图书馆。
只是开馆的条件很苛刻就是了。
“我不说。”
海歌站了起来，走向屋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