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之夏：人形的挣扎（五）(2)

“怎么称呼？”司机的手指敲着方向盘，沉默许久的他忽然开口了。
“我吗？叫我416就行。”416轻启双唇，声音寡淡如水。对向车辆拖着红色的尾灯子弹般划过她的视野，她靠在车窗旁，浅绿色的眼睛漠然注视着窗外，仿佛看着与她相隔万里的沙漠。
“聊聊呗。这里离人形医院还有几十公里。”他的声音嘶哑得让人想到磨砂纸。
“...可以。你想聊些什么？”她本打算到清泉路再换车，对方却直接说出了她们的目的地。416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和这样的人聊天不会太无聊。
“想到什么就聊什么。临云区昨晚的凶杀案你应该知道吧？一家四口被灭门的那个。”
“知道。点45口径，枪枪爆头，犯人卷走了很多财物。”
“官方说是人形干的，第三起了，还没抓到人。你也是人形，你怎么看？”
“不是什么好事，”416把视线从沙漠里收回来，“双输之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我家乡的一句古话，说的就是这回事。我猜，你旁边的人形就是因为这个受伤的。”
“你很敏锐。确实有人借此闹事，”416皱了皱眉头，这个司机似乎异于常人，但暂时还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人类有多容易冲动。”
“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刺耳得像坏掉的音响，“冲动是一回事，积蓄已久的愤怒又是另一回事了。416，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恨不得你们马上消失吗？”
“我不想知道。”HK416向后仰，银色长发陷进柔软的靠枕里，身旁的索米依然沉睡着，“我们的工作就是为这些憎恨我们的人类服务，只要他们想喝一杯咖啡，而且拿得出几十块钱。”
“在他们看来，你们是怪物，恶魔，抢劫犯——总之是一切坏的东西，”他夸张地挥舞着右手，险些把后视镜敲歪，“你们抢走了他们的工作，抢走了他们安心睡午觉的权利，让他们永远处于恐惧之中。对于某些人来说，你们还抢走了他们身为人类的自傲。这么算下来，你们大概抢走了他们所有值钱的玩意儿。”
“那还真是有意思，”416嗤地笑出声来，“从我们身上榨取的剩余价值足够让他们睡得晚上失眠。这些是人类之间的问题，我们只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替罪羊...这词用得好，”他干笑两声，“用狼替罪早晚会被咬。”
“已经被咬了，”416有些不忿，音调第一次有了变化，“昨天被杀死的人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哈哈哈哈——”他笑得比上次还要大声，416下意识调低了入耳音量，她感觉有人在用碎铁皮割她的耳膜，“哦，哦！还是再好好想想吧，416。不要急着回答。现在的你简直和你身上的女仆装一样不染俗尘。”
“...到底是什么意思？！”416一拳砸在驾驶座的靠垫上，CPU不断抑制着情感模块爆发出的恼火。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人类像是最熟悉她的宿敌，一直完美地体察着她的想法，把她的思路引向他期许的方向。她隐约感觉到他想告诉她什么，他却把答案藏在迷雾里，好嘲笑她的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