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之夏：人形的挣扎（三）

枪声响起。枪声消弭。
夜空重新归于沉寂
ump45背起沉重的背包
径直走过四具尸体
空气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她推开窗，纵身坠落
身影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留下钩爪在身后的风中肆意晃荡
雨势似乎比刚才小了些，至少雨滴打在地上还能来得及溅起一个完美的水花。仿古式屋檐像没拧紧的水龙头淌下一长串水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雨后气息。远方依旧是一片迷蒙，高楼和云顶山都被灰色毛玻璃般单调的天空遮掩住，让人觉得无聊透顶，甚至没兴趣看上一眼。街上多了几个打伞的行人，总有那么一两只脚会踩进水坑，而这只脚的主人多半要破口大骂，骂诡谲的天气，骂自己糟糕的运气，骂不负责任的市政，骂一切有关系的东西——唯独不骂迫使他们留在这里的污染和战争。这里的人们都很有自知之明，过去几十年的灾难是最好的老师。他们心知自己没资格咒骂这一切，只好啐一口接着走，眼睛瞪得像头愤怒的公牛，徒然地扫视着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直到踩进下一个水坑。像极了他们的人生。
街角的咖啡店夹在面包房和平价超市之间，和黑面包上的葡萄干一样不起眼。整堵咖啡色砖瓦墙壁里镶着大块玻璃，用十字木框架分隔开，从外面看能一眼看见吧台。玻璃的左下方靠着块黑板，上边用彩色粉笔写有今日推荐。卡布奇诺咖啡，30元一杯。白色的复古木门被挤到一旁，漆故意刷得有些斑驳，像是上了年纪，门前三级黑色台阶，下雨天还会铺上吸水的灰色地毯。看得出来，咖啡馆的设计者很希望在这座没有历史的城市里创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历史感。
这会儿的咖啡馆有些拥挤，全拜方才的暴雨所赐。躲雨的人们顶着被雨淋得乱糟糟的头发闯进来，抱歉地冲索米和416笑笑，便自顾自找位子坐定，先到先得。最好不要靠门的，那里不够安静舒适。一个壮汉径直坐到吧台旁的位置上，袖子高高卷起露出汗毛浓密的粗壮手臂，腰和啤酒桶一般粗，脸上堆着横肉，头秃得能反光。鼻孔里倒是探出一撮毛，随着哼哧声颤动。翘着二郎腿的脚也不闲着，比上了发条的玩具鼓手抖得还勤快。
同桌的还有个中年女人，脸上的皮肤有些黑色斑点，脸色不比窗外的天气好。染了无数次的酒红色短发掩不住已经变白的发根，实际上应该比看起来要年轻。邻桌坐了两个瘦高男人，都穿着正装。一个夹着黑色公文包，眼神在窗外和腕表间焦急地游走。这样的人在公交站台最常见。另一个人皮肤苍白如纸，面貌像是混血种族，高鼻梁三角眼，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节拍。他的浅灰色眼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间咖啡馆。头上还戴着顶窄沿礼帽，脸上的笑容木讷得像黑白片里的英国绅士，倒是和这里的环境很般配。再一桌还有几个穿着嬉皮的年轻人，嘴里聊着无甚新意的话题。
索米站在吧台前喊了句，需要点餐的客人可以随时招呼我。各个桌前响起几声梦呓般模糊的嘟囔，算是回应，又接着做自己的事。壮汉接着抖腿，女人从包里拿出梳子，两个男人忙着张望，年轻人们继续闲聊，朗格面对电脑屏幕沉默不语，索米摆弄咖啡机发出细微的噪音。咖啡豆的香气从缝隙里弥漫而出，窗外雨声渐浓。HK416想了想，打开了吧台旁的电视机，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吵闹，也不会比现在更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