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终人(4)

汉娜·海泽的葬礼是由我一手负责的，棺椁中的她就像是个安然如梦的天使。我将一支黄玫瑰轻轻放入她的手中。手心依旧是没有温度的，但却第一次让我有一种她还活着的错觉，或者是说，我希望她还活着。
然而死者是不可能复生的。
父亲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孩子，她本就该走向死亡世界，而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些帮助，你看，黄玫瑰花丛，很适合她长眠。”
葬礼之后，我依旧跟随着父亲学习。殡仪馆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很困难，大多数死者在被送来之前就已经认同了死亡。虽然仅有我和父亲两人，但一切井井有条。就当我以为生活会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父亲却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邀请函。
父亲说，他要离开了。他将殡仪馆的一切交给了我。父亲还告诉我，等他回来，他就会给我成为入殓师最后的考验。
我没有看到信件的内容，我也不知道父亲到底要去哪，但看着被遗留在桌上的信封上那个蕨类植物一般的火漆，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再回来了。
离当初告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父亲回来了，医院的人把他的尸体送到了殡仪馆。我仔细地阅读着验尸报告。
伤者杰伊·卡尔，曾遭受多重伤害，包括高空坠落引起的粉碎性骨折、利器造成的大量出血和大面积组织挫伤，重伤不治身亡。
看着躺在工作台上的父亲，我想，这就是他留给我最后的考验。
我用剪刀将父亲身上尚还沾着血迹的衣服一点一点小心地剪开，这是入殓要做的第一步。待我刚剪开外衣，父亲却睁开了眼。
“伊索？是你吗？快帮我叫医生。”
父亲的声音很轻，很虚弱，但我确实听见了。看来这个课题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
“已经不需要医生了，父亲，你已经死了。”
我没有停止手上的工作。
“身体千疮百孔，重伤不治。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化好妆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还活着！我根本没死！”
父亲的身体颤抖起来，锋利的剪刀险些划破了遗体。
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明明是父亲教会了我这一切，但此刻他自己却如此贪生，畏惧死亡。
我试图像劝导其他人一样劝导父亲。可他却低声嘶吼着，指责我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清已死的真相，这不正是他所厌恶的模样吗？
父亲，你该走了。
我取出注射器，溴化物通过血管蔓延到全身。
伸手合上了父亲瞪大的眼睛，我会交出令你满意的答卷的。
父亲没有有其他的亲人，但我依旧把葬礼办的很隆重。鲜花装饰着棺椁，棺木中他的面容庄重安详。
亲手葬送父亲的感觉太奇妙了，那是引渡彷徨者的喜悦。我想现在我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入殓师了。
我是镇上唯一的入殓师，伊索·卡尔。多年以来我入殓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德高望重的学者，有腰缠万贯的商人，有天真无邪的孩童，有穷凶极恶的罪犯。唯有她是不同的，那个身中37刀的女人。她的遗物中有一封邀请函，信封上是熟悉的蕨类火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