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柜（二）(2)

09
铺子里生意时好时坏。
天热的时候鲜少有客人顶着大太阳出门儿，七良买了两碗绿豆汤俩人各自捧着喝，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看街角的两个人圈了个圈子，学个大小买卖吆喝啊，讲讲俏皮话儿。
孟先生很爱看。托着下巴往外头瞅偶尔扶着胸口咳两声，问七良，
“小周，这叫什么？”
“像生，耍嘴皮子的。”
“有趣得紧呢。”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瘦高个儿男人揣着个什么物件儿就进来了，神色焦急。
跟个竹竿子似的细长一条，伸手一举就够到了柜台，声音嗡嗡地，
“您看看，这东西能当吗？”
七良眼皮子翻都不翻，只用手扒拉着一看，调儿拖得长长地开口，
“这样~东西~当~多~少？”
孟先生听着笑得前仰后合，寻思这人可真有意思。
那男人面露喜色，回应道:“十块。”
“十块~不当~当~五毛~”
“行吧。”
小孟一双大眼睛睁得滴溜圆儿，还能这么压？怪不得钱净让你们挣去了。
“行了，唱当。”
七良皱着眉捧着手里的物件儿，瞥了眼写账先生，
“写~账~”
孟先生端了端神色拿起笔，噙着笑去听七良开口。
“缺~箍~短~袢~救火~用的~小~铜~草帽儿~一个~”
他这一唱完孟先生噗地一声笑开了怀，趴在书桌上拍案，
“哈哈哈，啥玩意儿？小铜草帽儿？到底是铜的还是草的啊？还非得救火用？平时用不行吗？”
那当的客人也捂着肚子笑，完全不见方才的焦急模样，盯着柜台内的七良直竖大拇指，
“您可真是个人才。”
七良示意孟先生过来，将东西交给他。接过七良递过来的物件儿一看，嘿，这不是铙钹嘛！
七良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先生~我啊~不~认~识~您~就~这么~写~吧~~”
孟先生一听捂着嘴笑得更欢喜，捧着铙钹溜到自己位置上仔仔细细地记下来。
10
其实啊，周七良从小戏堆儿里长起来的，怎么会不认识这打鼓佬用的乐器呢，不过暑意正盛，见那人困得昏昏沉沉，说出来哄他一乐罢了。
送走了客人之后他抹着笑出泪的眼角对七良说:“先生，您要是去说那像生，那俩人指定就没生意了。”
“我不说。”
“您要不说，您孙子也得说，要不然真是浪费这好底子了。”
“行。”
他应到。
谁也未曾想到，他不过随口一说，他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