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34

张云雷醒来的时候，杨九郎已不在身侧了。
天光大亮，纸窗外有阳光透进来，洒了一地的金色。
那阳光有一缕洒在他的胸口，他久违地觉得暖洋洋的有些安心。
他缓缓起身，便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盘杏，刚洗好的模样，上面还沾着些水珠。
他猛地怔住，想起昨夜的种种匪夷所思。
心底窜出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来，穿了鞋走上前去，伸手拿了一颗圆润的杏儿来，橙黄色的表皮有些毛茸茸的，捏在手里，既沉甸甸又软绵绵的。
张云雷想起些什么来，一笑，那张漂亮的脸上染了哀伤。
这时忽然有脚步传来，他抬头，便看见熟悉的人，那人穿着普通的绣金褂子，袖子卷起来塞在手肘处，里面穿了件灰色的褂子。
张云雷记得，那褂子摸起来是糙糙的，上面儿总有像阳光的味道，叫人觉得安宁。
“你那时走了，我一直再没吃过这玩意儿。”张云雷掂了掂手中的杏儿，朝他微微笑着，神情里揉杂着释然。
他大概还是知道了实情。
张云雷咬了一口杏儿，嘴巴里便涌上来酸酸甜甜的味道。
杨九郎看着他，心思复杂得无法开口，他想骂他，骂他傻，怎能办出这样的蠢事来？有什么事儿不能商量着来？
他倒是还想揍他一顿，三年前狠了心骗他，如今还是不说一句实话，宁愿死了，也不愿给自己招惹一丁点儿麻烦。
他还想给自己几个嘴巴，想跪下来告诉他自己错了，想叫他把怨恨都撒出来。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摸了摸耳朵道：“没有那时的甜了。”
说罢，却莫名的红了脸。
这脸红从哪里来，他不得而知，许是羞愧吧，他不由自主地又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模样带了些局促。
屋子里溢满了阳光，他站在屏风的这一头，那人站在桌子的那一头。
三年前是如此吗？
他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晃眼觉得，那漂亮修长的人儿，一直屹立在刺眼的阳光中。自己便在一团漆黑中，找到了一切的始端。
然后就在无尽流逝的时光和岁月里，强迫着自己消褪和驱逐了那些光芒与期待。
张云雷吃完了一个杏，将核扔到了一旁，又拿起一个来，一口咬下，汁水在口腔里迸发，这杏儿明明是甜的，却酸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
“别吃……胃疼……”杨九郎下意识便要拦他，却见那人已是红了一双眼睛。
“九郎，是甜的，很好吃。”他哽咽着说，嘴巴里塞着果肉，狼狈地拼命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来。
很好吃。
无论你是从哪家偷摘下来的杏儿。
“九郎，对不起。”他又说道，用力咀嚼着嘴巴里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要赶你走。
也不是故意要你总这样难受。
你给我的东西，一直都很好吃。
因为我当时没有好好地告诉你。
告诉你杏儿很好吃。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时，他关紧了大门，门外有道歉的声音，也有哭喊的声音。
他那一夜，在门外求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