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记》-12.农村丧事简介——我舅父发丧的那一天

农村丧事简介——我舅父发丧的那一天作者：肖运宏 于1961年夏天
我舅父突然暴病身亡，使我们做外甥的都很悲痛。他才48岁，原本身强体壮，是一个好石匠。大热天从外地回来，可能是中了暑，半夜喊疼痛，大家还未反映过来，天亮就去世了。什么话也没留下。他共有五个儿子，大的结婚才一年，老二刚上初中，最少才一岁多。他撒手人寰，我舅妈哭的死去活来。所有的叔侄亲戚，无不悲痛。我母亲等三姐妹，见惟一的弟弟年纪轻轻就丢下一家去了，都磕头捶胸痛哭得几乎不顾性命。
大队干部来了，公社干部也来了，还有本村的几位年长者，一起商量着后事。虽然破除迷信，但一些习俗也不可违背。于是请阴阳先生择日期，又请了地仙选墓地，置办棺材和购买酒席所需的物资，也都分派了人手。
因为是大热天，遗体不可久放，择定第三日出殡。选的墓地叫白鹤岺。于是，我就想起了我小时候来做客时我舅父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白鹤岺的前头山中腰有一块宝地。一个地仙先生看准了， 但不知谁有此福气安葬于此。不久，一个财主去世了，派人请这位地仙。地仙为他选定了，但没把实话告诉他的儿子们，只说：挖坟坑时，若挖到一个石板，就不可再动了！到此为止。派去挖坟坑的人，挖到5尺深时，果然看见一块大青石。但死者的儿子忘记了地仙的嘱咐，贪婪石板底下或许还有宝物，于是令人将石板撬开，刚裂开一条缝时，突然“啪”的一声，冒出一股浓烟，直冲天空，石板就消散不见了。死者的儿子们追悔莫及，但已无可奈何，还是将老父安葬于此。不过没有多久，家业萧条，儿孙们厄运连连。
我舅父曾给我讲了很多故事，他总夸赞我是他最聪明的外甥。我不曾料到，他这么点年纪，竟然将长眠于他当年讲过的白鹤岺上。灵柩停放在堂屋的左侧，右侧摆两张大方桌，是给守夜的人打扑克、摸字牌熬时间的。过去，还有唱夜歌和开赌的，现在都不搞了。
出殡的那天，所有的亲戚朋友和办事的人早早就起来，其实，很多人通宵未眠，一则悲痛，二则事多，三折人多无床睡觉。天热之外，蚊子多是关键。
前天下午是送礼收礼时间，有专人登记。所有亲戚熟人，都尽力而为，比通常都多。最终结算，除去一切费用，尚有少少余剩。这是大家预先酌情送的，各人心中都有数，且都是送的现金，因为这才是真的救危。
在堂屋前的台阶上，摆了一张大方桌，两边各一条长凳，是供礼生用的。台阶下面的禾坪里，有两张大方桌紧靠在一起，上面放有鸡鱼肉祭品，称为“三鲜”，另有两个瓦罐叫“粮坛”。过去的香烛、纸钱等，已免去了，显得很简单。陆陆续续，台阶上、禾坪里、屋檐下都站满了人。只见四位年老者（礼生）坐在台阶的长凳上，有一位还戴老花眼镜，看人的时候，则是从眼镜的上部或两侧射出两道光。
我的表兄和能走路的表弟，头顶白布，身穿孝服，背后飘两条白纸，腰捆草绳，脚踏草鞋，哭着跪在他们父亲的灵前。舅父的侄儿侄女和我们这些外甥都跪在禾坪里。年长者和辈数大的都站在两侧，低头默哀。我舅妈已两天没进米水，泪干喉哑，不成人样，被人扶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