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 我非良人 （六）(3)

“好，我知道了。”挂掉电话，孟鹤堂眼底阴沉得就像外面即将要下雨的天一样，前几天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一点点生气瞬间从他脸上消散殆尽。
“孟哥，发生了什么事吗？”看见向来都挂着温和笑容的人突然收起了所有笑意，眼神冰冷得让人如坠冰窖，周九良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看了一眼双手还愣在围裙带上的人，孟鹤堂丢下几个毫无温度的字就走了：“我出去了。”
那个带着冷淡和疏离的眼神一下子把周九良刚准备说的话给堵在了喉间，“记得带伞。”他说给自己听。
他的家事，自己有什么资格过问？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天果然就下雨了，周九良在店里左等右等，还是没看见孟鹤堂回来，而雨也丝毫没要要停的趋势，雨势反而还大了一些。
想到没带伞的孟鹤堂，他有些坐不住了。
“你知道孟老板平时到哪个批发市场买酒曲吗？”
周九良一连问了旁边好几家店的店主小姑娘，得到的都是迷茫的眼神和“不知道”这三个字。
这个城市本来就不大，也没有地铁，那人现在会在哪里躲雨？
打开手机的导航地图，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此刻的周九良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让他对这个人坐视不理，他办不到。
孟鹤堂还在那家批发市场旁边的超市门口避雨。
“孟儿啊，老爸这个月的钱用没了，嗝，你看你能不能再汇点过来……天儿冷了，电啊煤气啊什么的都用得快……嗝，你也要多穿点衣服啊嗝……”背景音是他姨低低啜泣的声音。
刚才那通电话里，女人极力忍住的啜泣声还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他知道他爸的钱是怎么用没的，听刚才那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的声音，肯定又是和他那些酒肉朋友喝酒去了，每次一顿饭钱起码要六百起步。
为了限制老头喝酒，他一个月往家里汇的四千块钱足够他爸和他姨的生活开销了，但他爸这个月也不知道出去喝几次酒了，才月中就把钱给喝没了。
他那个喝醉酒的父亲是他从小到大的噩梦。
在那个长达十八年的噩梦里，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那个一身酒气的男人打骂他妈妈，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会遭殃，被男人不由分说地揪过来摔打。父母离婚后，男人酒劲发泄的对象就转向了他爷爷奶奶和那个身体还没抽条的自己。
当年那个瘦小的自己抡着一把结实的木凳狠狠地把男人抡倒在地后，这才逃出了魔爪。从那以后，男人再也不敢把酒劲往他身上撒了，但是辱骂他爷爷奶奶的话依旧恶毒肮脏得不能入耳。
他在家的时候还好一点，骂得没那么难听，但是等他出去上学后，骂得有多难听他就不得而知了。他不敢问两个老人，怕问了，自己会狠不下心来就此离开。
再过了几年，两个老人走了，说是走得很安详，但是谁知道是不是被那些每天都能听到的恶毒辱骂给活生生磨去了生的希望的呢？
老人走后，他姨也退休回来了，跟他爸搭伙过日子，但是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没跟他爸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