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28

等杨九郎带着张云雷回了杨府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那时杨九郎已是两天两夜未合眼未进食，他下了马，便直直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勉强被扶着站起来。
“将这小畜生押进前厅。”他吩咐着，自己也踉跄着往前厅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内里仿佛是腐朽了一般，麻木得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生理上的痛苦。
前厅里，张云雷跪在正中央的地方，他发丝凌乱，手还是被捆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是眼底仍是一片死寂。
座上坐着的是杨九郎和杨香穗，可分明看上去，杨九郎那模样可不比张云雷好多少。
小五来到他身边轻声汇报着:“爷，清点过了您卧室里少了许多字画和玉，还有些扳指和银元......”
杨九郎点点头，只觉得牙关发冷，他瞧着眼前跪着的人儿，像是在瞧一个陌生人。
“哥哥，不过是个偷东西的贼，何必呢，放了他便罢了。”杨香穗好言相劝着，这心下却已经乱成了一团，她怎知道，杨九郎竟能将人寻回来。
杨九郎猩红着眼睛，几乎是绝望着问道:“张云雷，我最后问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他说罢，抬手砸过来一个账本儿，砸在张云雷的脚边，张云雷瞧着眼熟，细细一瞧，才惊觉那是孙掌柜的账本。
“为何上面有六千银元的进账?为何是杨家的?又为何广平茶馆封了?我明明答应了你要放你，你为何又自己逃了?张云雷，你瞒了我什么?”
他一连串地问着，却是惊了两个人。
张云雷抬起头，看见杨香穗眼里的愕然和恐惧。
他抿了抿嘴，皱起了眉，好一会儿才忽地笑了起来:“这你还看不懂吗?杨九郎，三年前，我收了钱，因为有人跟我买你的人头。”
杨九郎一懵，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一样:“哥儿...你，你说什么?”
“还记得七月七吗?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你去江南，那一日，本该是你的死期，谁知晓你竟没来，苟活到了现在，还来找到了我，我怕你迟早要知道真相，这才趁你外出跑了。”他还是笑着的，语气平静又挑衅。
他说着完全相反的事实，心中不再有任何波动。
他一步步地，杀死了一个少年的心。
杨九郎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又跌回椅子上，旁边的杨香穗担心地喊着他:“哥哥，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杨九郎摆了摆手，他面色青白地走向了张云雷，扑通便跪在了那人面前。
“哥儿，你又说些什么浑话?是怨我吓你了吗?你别这样儿骗我了，我真是没辙了......”他颤抖着嘴唇，脸上却挂着讨好的笑，哀求地看着眼前的人。
“杨九郎，给自己留点脸吧。”他说着，脸上带着鄙夷。
杨九郎忽然就觉得有什么终于彻底在心中死掉了。
像是桃花，像是春天，像是那些好听的小曲儿，像是哥儿灿烂的笑容，吃东西时微微鼓动的脸颊。
那些明亮又动人的一切，忽然就这么枯萎了，死掉了，成了污渍，成了黑暗。
他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张云雷纤细脆弱的脖颈，却是半天都使不出半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