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抵达此处(3)

我侧躺着，房间一片漆黑。我在心里默默计数，夜晚很长，我很想吐。
（三）
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我和她去了某处露营，我说某处是因为我忘了具体位置——南方总是有许多适合露营的地方。我们一开始是想到一个我们大一时班上搞活动去过的一个地方，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
然后我们沿着公路走了许久，在某条河、某片湖或者某个水库附近的平地搭了两个帐篷。可能点了篝火，也可能只是放置了一个大型的电能光源。在人生的重要时刻，我们尤其需要别人，需要一些事情发生，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想法来将选择的严肃性稀释。
当时她在某个公司实习，工资相对于当时的我而言颇为可观。实际上那次露营的主要开支也是由她来负担的。而我刚刚经历了考研失利，说实话这件事完全打乱了我对自己未来人生的规划，我从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也没想过应该如何应对。很多意料之外的事务弄得我焦头烂额。
我们聊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总得来说与现实和未来无关。大概是一些蹩脚的笑话和情话。
我们上一次进行这样的活动时不是这样，当时不是只有我和她，我也说了很多话，其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于未来的。因为当时我们是在那样一个位置和时刻，未来不过是将来的四五年，就像命题作文，给定了主题和范围，再怎么也能凑够字数。而那时我们面对着真正的漫长和未知，反而无话可讲了，这种时刻更适合回忆。我只是说对我而言。
……
后半夜，我从自己的帐篷钻出来抽烟。篝火，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已经熄灭了，她的帐篷还亮着微弱的光。可能是阴天的缘故，没有月亮和星星，仿佛宇宙中只有她的一盏灯还亮着。我借着那点亮光摸索到岸边，起风了，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烟点着，听见河水哗啦啦地流动着。
我无限地渴望这个夜晚永远不要结束，但一些事情还是会发生，然后改变，最后我们适应，期间你可以适度地绝望。我一边抗拒着改变，一边在心里考虑着关于未来的想法，矛盾而难以言说。
我看着她帐篷里散发的微光，想着如果是在远处看来的话，那应该是黑暗里孤傲的一点白色，但我现在就站在它面前，只隔着很多我呼出的烟雾，光是模糊的，也不是白色的，她浸润在整个世界的黑暗里，以一片崩溃的光芒的样貌陈列在我面前。
这时她有一个怎样的梦呢？我想着，风从背后吹过来，那是同一阵风，白天的时候就在你我之间穿行，也可能无数次在你我的生活里出现，现在它回来了，同时对我说远处什么都没有，这是那时我对未来的想法。
第二天天亮，其实没有亮，天空像漆黑的幕布紧绷着，地平线尽头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粉红。
我和她收拾好行李，沿原路走回公路，搭车回了她租住的小区，路上她说方便的时候可以找她玩，不过她之后一段时间就会与同事合租，所以要来的话我得事先自己订好房间。把她送回了小区，我一个人走去了最近的车站，抽了很多烟。
我为了稍纵即逝的现在准备了很多，现在过去了，我回家的船是今天下午，途中我会想一些事情，然后把一些没能派上用场的准备处理掉。可能现在没人在乎我的未来了，如果有人问，我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