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里的蒸汽机车(2)

青年从科学报纸上读到了大降温相关的文章，据说这次大降温，就像地质历史上的一次大冰期一样，气温突然降低，而且是没有缘由的降低。
其实早在两百年前，地球早就用自己的方式警告了自己身上的生灵——有人说这次大降温，可能和万历到永历年间的自然灾害有关系。
无论如何，科学界一致同意，这场大降温，在两个世纪以内就会停止，在这之前，人们完全可以在相对温暖的南方居住生存。也有学者预计，在大降温后的升温，会引发一场巨大的海啸，这也是为什么，大明临时政府疯狂投资建设去往西部的铁路。
列车经过另外一个车站的时候停下了车，接着，在乘客们骚动之前，就有穿着厚重的棉衣，手提小型蒸汽炉的一队队工作人员来往车厢之间，说是要去原本留下来的资源点运送燃料回来，紧接着，从各个车厢跳下去。
列车之内缓缓陷入一片死寂，就像是无尽冬夜里缓缓降低的温度，青年抬起无光的眼眸，看了看地图，他们应该是到了徐州站，再经过凤阳、滁州，就抵达应天府了。
这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呢？他迷茫着。
他只不过是一个学过列车驾驶的大明大学的学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毕业就被这场风雪卷到南方来。
突然之间被塞满全国人口的南国，如今真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他又想到大明大学的生活，每天与同学们谈论文学的日子，沐浴在阳光里的身子是那么温暖，他好像已经一年多没有过沐浴在阳光里的感觉了。
车厢门咚咚响了响，有人打开门，门外是一辆蒸汽机车，运载着满满一车斗煤矿，只是坐在车上的只有一个人，副驾驶上空荡荡的，车斗里满满的。就像这大大的车厢，人的心里是空荡荡的，车厢却挤得满满的。
“这是你们车厢的定量，”那个棉袄里的男人提着两斗煤，“省着些烧，到应天之前就靠这些了。”
说着，他一脚踩在车厢内，想要先爬上来，把煤递给车上的人，露出了他那条金属做的假肢，发条和齿轮反射着车厢墙上煤气灯的亮光，一闪一闪。吱呀一声，假肢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火车上多了两斗煤，车窗外的男人开着蒸汽车带着一整斗煤矿，像诸多其他蒸汽车一样向火车头驶去。没人看出，刚才他是和他的挚友一起离开车厢的。
不久，列车再次发动起来，行驶在枯燥无畏的白色荒野上。
青年盖住了自己的脸，他想就此小憩一会，天一亮，就差不多要到了。
这么想着，他无视了梦里人们惊呼的声音，无视了洒在他身上那堆布料上的金黄色的阳光，也无视了这阳光带来的丝丝温度。
但是在梦里，他却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里，青年看向身边没有穿着厚厚棉袄的男人，他搭着他挚友的肩膀，右腿上却没有反射金黄色的阳光，冰冷的金属换成了温暖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