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下的树与叶(4)

树理震惊了。她从叶子的口型中依稀辨认出一个字：人。
转瞬即逝的念头坠入脑海，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地扩大，掀起巨浪。
只有人才能使楼突然冒火，崩塌。
渴求同胞的欲望盖过恐惧，树理向大楼倒塌的地方飞奔，追上叶子。
她没忘记拿枪。
灰白的世界顿时恢复了生机，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持着画板，将眼前的一切涂成颜色。树理心跳剧烈地加速，几乎要跳出胸口。
不知跑了多远，气浪扬起的粉尘中走出一个人影，佝偻着身子，不时地抖一下，仿佛在剧烈咳嗽。
是个陌生男人。头上脏乱不堪的黑发上落了粉尘，看不出年龄。他拍打着衣袍，有点狼狈。
树理慢慢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她仿佛才意识到跑了多久，瘫坐在地。
男人突然愣住了。他也看见了树理。
“小姐……？小姐！哦，万能的上帝啊！”男人用近乎哭腔的声音喊。他冲过来，把树理扶起，紧紧抱住树理，在她的脸上发疯似的亲吻。
树理想推开他，但另一种奇怪的感情抑制了她的动作。这种世界之中，一个人会怎么生活，这是树理难以想象的。在这个时候奇迹般地遇到人类，见面礼仪隆重些也无可厚非。
“我听到枪声了……我手边只有炸药。我知道你会过来，你真的来了！”男人哆嗦的声音哭腔不减。他把头枕到树理脑后，过于热情的怀抱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来气。
“听到了吗叶子，”树理挤出一个苦笑，“你猜得没错……真的有人。”
以后就是三个人的旅程了，她想。
男人终于缓了过来。他叹气，松了手，让出一个符合礼节的距离。
他打量着树理，眼神有些诧异。
“叶子是……”
“啊，忘了说了，就是我身边的女孩，她叫叶——”她急忙抢答，心头莫名地惶恐。
“你……？”男人的表情越发难看。
别说了。
“……的身边？”
别说了！
“——走吧，赶紧去找个新的地方住最要紧！”树理笑着，指着他身后，“那楼都被炸穿了，哈，哈哈！”
“你的身边哪有人？”
气温骤降到冰点以下，空中飞扬的尘雪仿佛顿在空中。
空气中的分子停住了动作，看向男人。
“你跑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啊。”
树理脚下一软，她勉强支撑起身体。
“你没事吧？”男人试探性地靠近树理。
弹开他的手臂的不是树理，是枪管。
“走开。”枪管仿佛深不见底，闪着乌黑的光泽，“现在，走远点！”
“喂喂，你冷静一下！”男人变了脸色，慢慢后退，“这种鬼地方确实会带来很多心理疾病，不用紧张——”
枪响。
男人身后的雪地上出现一个冒烟的弹坑。
树理打歪了。在勾动扳机的一刻，她的枪口是瞄准男人胸口的。
“抱歉，没打准！”树理立刻推弹，上膛。
她力气不够，上膛时费了点时间。再抬起头时，眼前只剩下灰蒙蒙的雪地和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