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12

杨九郎听着他的答复，笑了一下，便重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背对着张云雷，将那通红的眼睛拿袖子用力抹了一把，又转过身来，蹲下来瞧着张云雷。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他抖着声音问道，觉着撕心裂肺似的难受。
他从头到尾，还是个任人哄骗的傻子。
他是痴心妄想了，想着这人会对他留点情分。
那人轻轻笑起来，满脸的泪痕:“有用吗?”
杨九郎也笑，笑得两眼血红。
哥儿哥儿——为何要骗我?
下一秒，他那洪水般涌来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你明明答应我的啊——!”
他咆哮着，声音出口，自己听来都觉得可悲。
你答应要与我去江南，答应不与我分开，答应要一辈子，要开个戏班子——要过上无拘无束的小日子。
你惯会骗我的，为何如今不能多骗我一回?
再骗我一回，我便马上原谅你，忘了旧事，我们就好好的，我要待你好，要你过得好，吃得胖乎乎的，要你每天都开心——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好吗?
只要你，再骗我一回，我情愿的，情愿当个傻子。
“你明明答应——”他大吼着，后半句话却被自己的哽咽吞没，他这些年这样恨他，可还是逃不过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他如此拼命，吃尽了苦头，他从那个人人都笑的傻子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重的九爷。
可他不爱他，他永远都没把自己往眼里放，那些劳什子诺言，都是狗屁。
——他才不愿，跟自己度过这一生。
杨九郎捂着眼睛，半跪在他跟前，拼命吞咽着那无法克制的情绪。
张云雷的拳头又悄然捏紧了，忽然觉得好笑。
瞧他们，这两败俱伤的模样。
半晌，杨九郎才收拾了心情，一伸手就将张云雷打横抱了起来，怀里的人轻声惊呼了一声，就连忙拽紧了他的衣裳。
他太瘦了，抱起来都硌手。
杨九郎想着，心底一片悲哀。
恨又如何，他恨得几乎想吃他的肉，剥他的皮。
然而一见了这人，只消一眼，他便满盘皆输了。
他真是蠢得要死——哪里舍得，哪里舍得要伤他分毫。
杨九郎一路将人往自己屋里带去，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上，冷硬的吩咐着:“不许动。”
张云雷这才感觉阵阵的倦意席卷而来，他靠着床边的木框，头昏脑涨。
不一会儿那人寻了一小药箱来，蹲在自己面前，熟练地撩起他的裤管，一瞧，那膝盖果然青肿。
杨九郎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取了碘酒和白药来给他涂，神情认真得要命，手上轻柔又笨拙。
张云雷居高临下地瞧着那忙乎着的栗子壳脑袋。
亏他还惦记着。
自己都忘了，定是刚刚那重重一跪，才伤了膝盖。
他给他上好了药，又去倒了些热水来，用着毛巾沾了沾，拧干了水，过来便抓着他，往脸上轻轻抹了几把，连着泪痕和那残留的恐惧一起抹去。
干完了这一切，杨九郎坐在一旁的红木凳子上瞧张云雷，那家伙脑袋靠着木框，眼皮耷拉着，一副疲倦困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