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异邦人的咸阳(2)

（4）外籍工程师——郑国，一个优秀的水利工程师，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那个国家的人。最早，他是郑国人，郑国被韩灭国后，他成了韩国人，再后来受命入秦修渠，他似乎又成了秦国人。
但这些疑惑不足以扰乱他勤勉修渠的赤子之心，与韩非不同，韩非心有家国，却无以为家；郑国他没有家国，却能四海为家。
那年，这四个异国人在咸阳相遇了，真是难得的缘分。但他们四人永远谈不到一起去。
因为昌平君不知道什么叫归属；
李斯不知道什么叫原则；
韩非不知道什么叫宽容；
郑国不知道什么叫家国。
而秦王，不在乎他们讨论的过程，只关心结果。
4.那年，秦王在咸阳宫召见了郑国。
秦王对郑国说：“有人说你是韩国间谍，是这样吗？”
郑国回答：“这话说的蠢！”
“何解？”
“为秦修渠，利秦万代，无益于韩。若郑国为间，东窗事发，秦王一怒，举兵灭韩，则是报郑覆国之仇。与其说郑国是韩国间谍，还不如说郑国是借刀杀人的郑国间谍。”
“郑国诚不欺我也！”
5.那年，李斯在咸阳城郊接到了韩非。
李斯对韩非提醒到：“既入咸阳，莫再念韩，更莫害秦。”
韩非回答：“一介使臣，何以乱秦？久别重逢，竟闻不逊之言，只怕咸阳容不下韩非。”
李斯说：“阁下法家之士，刻薄寡恩，翻脸无情，不容人，也不容世，凭什么让世间容你？这可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时代。”
他说的没错，因为宽容这个词说出来就是罪愆，言之辱也。
6.那年，韩非在运河边遇见了郑国。
韩非责问郑国：“修渠十年，没能弱秦，反倒助秦，先生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了吗？”
郑国回答：“郑国的使命就是修渠，从来与政治无关。”
“可您也是韩国人啊！”
“郑国只是一个水工，与国籍无关。千载之后，提起郑国，人们不会问是郑国是秦国人还是韩国人，只会说，他是那个修建了运河的郑国。”
秦王说的对，郑国是一个无比纯粹的人。
7.那年，昌平君在咸阳大街遇见了韩非。
昌平君问韩非：“先生何不学商君，吴起择主而事，在秦国一展宏图？这个时代，选择很重要！”
韩非回答：“这个时代，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与母邦同生死，共进退。没有韩国，就没有韩非。”
“那日后若是韩国灭了呢？”
“若灭韩国，请先跨过韩非的尸体！”
“我明白了。”
昌平君被深深感染了，他第一次感到了家国的力量。
而十年后，秦军正是跨过昌平君的尸体，攻克了寿春，灭掉了楚国。
8.那年，秦王与李斯聊起了韩非。
秦王说：“山东使臣真叫人头疼，前有蔺相如，现在有韩非，后面还有一个要死要活的唐雎。您说，韩非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
李斯回答：“韩非存在的意义是让国家强大，同时与天下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