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度过漫长岁月》(3)

“哎，哎，”你拍拍他那只露在外边的手，“该起了，饭都得了。”
“嗯……”他含混地应一声，“拽我一把。”
“睡苶了吧？”毕竟刚攒上，你不敢愣拽他，揽住俩肩膀把他慢慢扶起来，“坐着醒醒盹，我去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他没搭茬儿，趿拉上拖鞋，慢慢走出去了，厕所传来他放水的声响。
虽然认头做家务，但是刷厕所这件事你还是心理建设了很久。才结婚的时候，你和他商量过，用非常谨慎的口吻，“你以后……能不能坐着尿啊？”
“你说呢？！”他瞥你一眼，“你见过谁家老爷们儿坐着撒尿的！你怎么不站着尿啊？真新鲜！”
“我就见过你这一个老爷们儿撒尿……”其实他的反应你不意外，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你瞄准点成吗？溅到外边实在不好收拾。”
他都气笑了，“我瞄准点儿？三年抱俩？”
于是，这次协商以你的羞愤告终。
“茶呢？”他站在客厅喊。
“你不能往餐桌看一眼啊！这个祖宗！”快步走出去，端起茶缸子递给他，“茶缸子又不长腿，你能把它喊来啊？”
他仍不搭茬儿，灌了一气儿茶水。你在旁边忍不住唠叨，“行了，空着肚子呢，别喝太多，回头又反酸水。”
“大清早你就跟个家雀似的，喳喳喳，不累啊？”他把空缸子还给你，坐在桌前端起碗来，“你今天上班吗？”
“今天周五，当然上了。”你也坐下，喝一小口面儿粥。
“行，你乐意去就去吧，不想干就拉倒。”他对你的工作不很热心，起先，他甚至并不支持你出去工作。
”我又不是养不起你，甭出去抛头露面的了。”
“到乡翻似烂柯人。老挨家待着就跟社会脱节了，我非傻了不可。”
“你傻点才好呢！省得老跟我拽这文词儿！”
无怪他，你的工作的确是个摆设闲职——在社区坐办公室，只负责给来办手续的人盖章，不盖章的时候看几本小书，或者浇浇花，再或者和同事闲聊两句。你的同事几乎全是女性（这倒是很令他满意），其中最年轻的也大了你一轮。饶是如此，你还是很爱你的小闲职，因为你没有其他选项，他不希望你从事对社会更有贡献的工作。
“今儿下午我得上三庆盯一会儿。”他撂下碗筷。
“那晚上还回来吃吗？”你也放下，虽然还没吃完。
“到时候再说吧。”他走到里屋换衣服。
你跟过去，把头天晚上预备好的衣裳拿给他，“今天有风，穿件外套。”
“你吃饭去吧，一会儿撂凉了。”
你含混地应一声，没动，伸手帮他整理衣领。看着他穿戴整齐往门口走，“还早呢，冲点蜂蜜水路上喝吧？”
“来不及了，九涵到路口了。”他低头看着手机，生踩进运动鞋里——你一点都不奇怪他这腿脚的人为什么还这么费鞋，“走了啊！”不等你回，一把带上门。
你端起自己那半碗粥，走到窗边往外看，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从楼道走出来，步履匆匆（于他而言）——九涵还等着他呢。你几乎每天都会在窗边看他走远，但是他不知道，也从来没回头看过你。你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停下，回头朝你招招手，或者只是笑一笑……也只是想想，你知道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