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亿周九良 章七(六)仰望星空
周九良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魔怔了,春哥那通电话之后没多久,他找了个机会跟刘鹤春在电话里聊了很久,聊德云社、聊大山里的风景、聊晚上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寂静。
那是一个早晨,他推开宿舍的窗子能听见不远处小区门外的车水马龙声,北京的交通高峰已经成为常态,不耐烦的司机拼命按着的喇叭是这座古城的背景声音,周昕告诉他上海是外环内禁止鸣笛的,司机们再着急也不会按喇叭,他一直记着,好奇上海该是一座多么静谧的都市。刘鹤春告诉他戴上耳机,不明所以周九良照做了,那副耳机是早些时候烧饼去美国给队员们带回来的降噪耳机,车鸣声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有点不适应,看了眼手机,刘鹤春没有挂电话,那是什……
然后他听见了,来自群山环抱之间的凛冽之气,大风呼啸刮过,耳边只有“呜……呜……”的声音,北京深秋的燥热也退却了,周九良觉得自己长久以来都站在悬崖边上,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推着他让他厌倦身边的一切,终于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那块阻挡着他视线的云雾散开,悬崖下万丈深渊的恐惧乍现。
曾经合作愉快的搭档在台上的表演也变成了他眼里的卖弄,还有出洋相,他不喜欢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只能顽固地用一种几乎是冷酷地方式对抗着身边的一切,他想起郭鹤鸣在通灵鉴说书时挥斥方遒的豪迈和洒脱,想起妹妹在学校跟来自全国、来自世界各地的同龄人们一起准备活动时的自信和灵动,想起刘鹤春跟他说慢一点,想起高峰老师跟他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想起小四跟他说你以为相声就是这样的,但你现在明白相声不是这样的,想起他跟师父说我准备好了……
周九良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电话那头大山的风声让他默默流下了眼泪,周九良觉得自己目前的从艺生涯就像那头蒙眼拉磨的驴,明明是在原地打转,却还以为自己一直再向前走,有人有勇气作出了改变,而他有这个勇气吗?
知道春哥现在在年龙寺修行,师父和师娘的反应让周九良有些意外,首先他差不多在上个月就已经认定大家已经默认刘鹤春离开的事实了,只是默契地闭口不言而已,师父到底是什么态度,周九良不知道,当然即便师父跟谁说过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当他将刘鹤春的消息转达给师父师娘的时候,师娘说,“知道他在那儿,就很好,让他好好修行吧。”师娘是信佛之人,大抵那些将自己的悲喜寄托在宗教上的人都是平静的,因为他们找到了一切苦难的根源,一切幸福的源头。
大家默契地不去提刘鹤春地出家到底是真的出家再也不回来还是一时为情所困要去开导自己。周九良最近总会想起那天早上的那通电话,在给他听了几分钟大山的风声之后,刘鹤春轻轻地问他,“航子,你最近怎么样?”
周九良记得自己当时说了四个字,“苦海无涯。”
但众生皆苦,那海也不是海,岸也不是岸。去年9月初从德云社出走的王鹤冠和韩鹤晓在成都创办的“天蜀乐”静悄悄地宣布关张了,周九良在韩鹤晓得朋友圈看到的,韩鹤晓师哥写了一段用意颇深的话,似对去年追随王鹤冠离开德云社有些许悔意,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之后韩鹤晓去了陕西,参加师弟杨鹤灵任班主的“永兴曲艺社”。在那后来又奔赴上海,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而王鹤冠与韩鹤晓分手后则回到北京,不过并未回归德云社,而是转战郊县,在董立学、徐立青领衔的房山区周末相声演出。房山周末相声由房山区文委主办,与李金斗领衔的北京周末相声关系密切,是不折不扣的“主流”相声组织。王鹤冠自返京后停更微博,鲜少与昔日的师兄弟们互动,还恢复了自己的本名“王名赫”,不知是为避嫌,还是为站队。周九良与王鹤冠本就不算熟识,对于他后来的走的路也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一系列的操作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王鹤冠是亲手把自己回德云社的后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