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繁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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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电话那头那个打着磕巴的声音继续说着：“孟先生，我，我是周九良。你记得我吗？我是看您今天没有来店里，才冒昧给你打电话，您身体还好吗？”
周九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费一番周折，去孟鹤堂的公司要到了他的电话，也知道了他请病假的消息。其实他大可以等着明天，或者后天，等孟鹤堂再次到店里来买咖啡就行了，可是他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复杂的方式。
对于这种关心孟鹤堂向来都不太适应，他不是一个能接受被别人以同情的眼光来看待的人，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这种自尊心有愈加畸形的态势。
“我没事。”说着没事的话，但是声音却因为发烧和缺水变得十分嘶哑。
周九良在电话那头皱起了眉头，他能够想象得到孟鹤堂现在虚弱的样子。于是，他做了这一晚第二个行动比思维快的决定：“你在哪，我去看看你。”
按照往常，孟鹤堂会一口回绝这个近似陌生人提出的奇怪的提议。可是今天，他犹豫了。也许是这个消毒水呛了脑子，也许是长久的漂泊煞了心性，也许是久旱只求一场大雨。孟鹤堂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应了一个好。
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舒心的笑，然后是拉开椅子的嘎吱声，周九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想吃什么也告诉我。你带伞了吗，外面好像下雨了……”
雨下得不小，还伴着大风，打伞几乎也没什么用，雨点被风刮到脸上，打得人生疼。周九良索性收了伞往地铁口跑。虽然没多远就到了，但是还是把全身淋了个透。
通风口吹着冷风，周九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妙。生病了要嘘寒问暖，这是孙九芳教他的，他也很认同这一点。小的时候自己身体不好，生病是常事，妈妈带着妹妹在老家生活，平时满家里就只有爸爸和自己两个大老爷们，生病的时候就特别渴望能有双温暖的手来摸摸自己的脸。所以现在听说孟鹤堂病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关心一下他。可是这种内心狂跳的感觉却很不常见，这是怎么了呢？周九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它归为刚才跑来坐地铁的后果。
周九良到医院的时候，孟鹤堂的点滴还剩最后一个底。药液在瓶子里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孟鹤堂的心也是一样。那个不算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雨水和一个标志性的笑容一下子撞进输液室，就像往孟鹤堂早已死透的心湖里扔了一大颗石头一样，炸起一个水花。
很久以后，孟鹤堂问过周九良，为什么他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周九良是这么回答的：
“从前我有咖啡，我那时候就觉得，只要让我每天都能摸一摸咖啡豆，闻一闻咖啡香，这个世界就再美好不过了。后来啊，后来就有你了。”
当然，这个后来还要多久才来，此刻的孟鹤堂和周九良都一无所知。周九良只知道那个漂亮的大男孩像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角落的样子实在让人不能视而不见，他轻轻走过去，又在离他稍远的椅子上坐下，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