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多·海森与纳薇尔的故事(4)
直到1945年,长达六年的战争结束。得伦多和他的小提琴隐居在匈牙利的乡下庄园。
那儿没有孤塔玫瑰,也没有纳薇尔。他把四年光阴交给了思念。思念丝绒红的玫瑰花,阳光下的少女,永远隔一层玻璃的爱情。
他的忧郁症和妄想症基本痊愈后,就告别祖父,离开了匈牙利庄园。
战后的欧洲,经济跌入低谷。得伦多在匈牙利靠拉小提琴过活,同时不停打听纳薇尔的消息。
周末在礼堂里演奏时,人们总说,这个少年的琴声孤寂的像海,令人心碎。少年总是少言寡语,穿着白色衬衣和灰色风衣,瘦弱的像一只离群的大雁。
他带着小提琴在东欧流浪,一直打听一位牺牲在刚结束的战争的少女。人们都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大多数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给与祝福。
1945年冬,得伦多在德国柏林一所废弃的地下室里找到了纳薇尔。
尸体早已腐烂,森森的白骨倚在墙头,就像许多年前,阳光下,花海中,纳薇尔坐在他窗前的模样。从前他和她隔着玻璃,现在却隔着生与死。
得伦多湛蓝的眼眸像一望无际的大海,泪水划过光洁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衬衣上,骸骨上。他骨瘦的手执起同样枯瘦的手骨,轻轻贴在自己的侧脸,冰凉又温暖,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她。
即使死亡溃烂,她身上依旧带有阳光的味道。
他虔诚地顺着手骨吻上去,心忽然安定了。闭上湛蓝的眼睛,在尸骨额头上留下一吻。
纳薇尔,在你死后,我才能触碰阳光,触碰你。我想送你整个玫瑰园,想把我会的曲子都弹给你听。想和你回到1940,我们偶然相遇的那一天。
我爱你。
尸骨旁,一本《圣经》映入眼帘。书页已经泛黄,尾页夹着一朵干枯的玫瑰。
尾页的字被眼泪润湿——
我是纳薇尔,今年二十岁。我大约看不到战争结束了,这真遗憾。如果有人找到这朵玫瑰花和圣经,请告诉我的亲人和南斯拉夫的少年得伦多·海森,无论我在哪里,我永远深爱并祝福他们。我去战斗,去牺牲,为的是把和平留给这个世界,远在东方的祖国和我挚爱的得伦多。
字迹最后已经散乱潦草,不难看出笔迹的主人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写下的,他心底一阵抽痛。当年她中弹失踪,她一定很疼。他颤抖着手去触碰干花,夹在《圣经》里数年的玫瑰花立刻支离破碎,丝绒红蝴蝶一样随风飞散。
仿佛这朵玫瑰花的存在意义只是为了得伦多的那一眼。
玫瑰消逝后,尾页有一段年岁更加久远的独白。是许多年前得伦多第一次鼓起勇气含蓄的向纳薇尔表明心意。
她在死前已经读过了。
I miss you and i miss you。
(七)
后来。
得伦多用大衣裹着纳薇尔离开德国柏林,将她和玫瑰花葬在南斯拉夫那座他们相爱的孤塔里。
天空宽阔的像一望无际的大海,阳光义无反顾的冲破云层,落在他孑然单瘦的背影里。小提琴声缓缓流淌,偌大的天主教堂仿佛就是整个内心世界,只剩下他和地下的纳薇尔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