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多·海森与纳薇尔的故事(2)
少年仿佛不会说话,又仿佛不愿说。纳薇尔笑着从背包里拿出稿纸,少年在桌子上铺开信纸。他们就在各自的纸上交流。
——很高兴见到你。
——下午好,小姐。
——下午好。我来自东方,你可以叫我纳薇尔。
——我是得伦多·海森。很高兴认识你。直到一位穿白色制服的医生敲门进来,礼貌的提醒得伦多:“先生,治疗的时间到了,请配合。”
得伦多苍白的像瓷一样的面孔浮出笑意,向医生颔首致意。随后在稿纸上用花体英文写道:对不起,纳薇尔小姐,失陪一下。
纳薇尔将稿纸收进背包,向玻璃窗挥挥手,离开玫瑰塔。得伦多第二次凝视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窗外的玫瑰花格外红艳。白色的药片捧在手心,用温水送服,苦涩的味道一直透到心里。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与窗外的阳光和天空有着大海般的距离。
纳薇尔在学校散步。忽然想起他柔和的湛蓝色眼睛,纯的像地中海的天晴。
少年一尘不染的不被俗世宽容。
折下的红玫瑰被纳薇尔夹在诗集里。多年后她牺牲,玫瑰花依旧不褪象征爱情的丝绒红。
整个玫瑰花期,在放课后或休假,纳薇尔都会去封锁他的玫瑰塔。大大的玻璃窗将他们隔开,少年依旧不愿开口说话,他们就用稿纸交流。大多数时候,两人静静地不说话。得伦多看书,拉琴,在纳薇尔做她的心理学家庭作业时温柔的看着她。
得伦多从她那儿了解到更立体的世界,远胜于他看的藏书。从前他惧怕阳光,一个在黑暗与寂静久了的人,对光明都会多多少少的抵触。但心里的另一面是对光深深的渴望。每每他站在落地窗前,阳光经玻璃照在他身上。他会有微微的刺痛感。
她走后,月光沉下来。得伦多就望着窗外,开到极致的玫瑰花令他微微心跳加速。心底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在花期之前,送她一朵玫瑰,想穿过玻璃窗,轻轻的触碰她,拥抱她,感受她身上阳光的温度。
这不可能。离开这间隔菌的房间,一点杂菌与病毒都足以让他丧命。花期过了的时候,他在圣经尾页表明心意,然后托医生送给他陪伴他二十年的《圣经》。
而此时,纳薇尔接到组织的第一个任务,战争开始的时候,她要去执行任务,要离开这里。
(三)
得伦多和纳薇尔最后见面的那一天,孤塔的玫瑰花开始枯萎。秋天到了,候鸟成群结队的飞向温暖的南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渐渐蔓延至南斯拉夫。
悲哀的民族在悲哀的国土中面临着悲哀的未来。
纳薇尔一身军装制服,黄铜色的袖扣闪着耀眼的光,和她黝黑的眸子一样明亮。
她依旧屈膝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与他交流的稿纸。阳光照下来,她的容颜格外红润。枫叶摇曳在枝头,将两人所处的画面染成一幅油画。得伦多望着窗外遥不可及的阳光和她,湛蓝眼睛像忧伤的荒海。他在圣经的尾页留下独白,他想,等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就会发现。可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