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埋泉下泥销骨（二十五）

洛珞穿着传统的凤冠霞帔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颜倾之身边，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洛家女诸葛，也无那般恣意张扬的洛珞，有的只是所有人期望看见的颜家少夫人。
台上的人她几乎都认得，从前她只有颜倾之和白闵棠两个朋友，如今他把她带进了这样真实纷纭的人间俗世，是如此的令人流连忘返。
“孟鹤堂周九良，下台鞠躬。”
孟鹤堂对着洛珞浅浅地弯起了嘴角，洛珞也勉强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颜倾之把写着戏名的扇子递给她，“挑一个吧。”
洛珞接过扇子来微微抬高，大红灯笼中的烛光从扇面透过来，上面字迹娟秀的字看的有些不大清楚，洛珞合上扇子，“来一出贵妃醉酒吧。”
“少夫人，请了专门的戏班子，这便请过来吗？”管家俯下身子恭敬道。
“不必了，我就看他们的。”洛珞抬眼看着随着烛火摇曳有几分虚晃的戏台，低下头喃喃道。
不多时，鼓乐声起了，洛珞抬头看去，仿佛被人使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盯着台上仪态万千的贵妃，即使他脸上覆着浓妆，她还是认得出他，她认得他眼中的柔情缱绻。
“启娘娘：宫娥们敬酒。”
“敬的什么酒？”
“龙凤酒。”
洛珞轻笑一声，红烛映出她双眸中的泪意，他敬的乃是一盏龙凤酒，是专程来贺她新婚之喜的吗。
洛珞拿起手边的酒杯，手有些微微发抖，洒出的酒滴在大红喜服上洇深了红色，醉了就把他忘了，把他们都忘了。
张云雷转身下腰饮下三斗醉，眼波微转装作不经意般瞥了洛珞一眼，她嫁人的模样美的惊心动魄，她终于卸下戎装披上了嫁衣，只是可惜，并不是为他。
洛珞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来欲掷向台上，颜倾之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身旁候着的丫鬟端上漆红托盘来，托盘里盛着一个彩盒，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盒里是做成瓜子状的金子。
这乱世之中，有一笔财款傍身也是好的。
“请少夫人赏戏，也让他们沾沾您与少爷的喜气。”丫鬟看上去也是个机灵的，福了福身滴水不漏道。
洛珞抓起一把金瓜子来，咬紧了牙把一把又一把金瓜子掷在台上千娇百媚的贵妃身上，她若真有一分一毫的喜气与福气，那都尽数予他吧，从此和美清明平安喜乐都是他一人的。
“我累了，明月，随我回房去吧。”洛珞站起身来，精致的妆容上仿佛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悲喜。
张云雷回到后台浸湿了帕子，一抬头才发现眼角已经被泪晕染开来，他一点一点抹去脸上的油彩，一点一点露出白净的脸来。
等卸干净了浓妆脱下了戏服，他才走到郭德纲面前，撩起大褂来跪在师父脚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小徒不肖，辜负师父苦心培养，日后不能尽孝膝下，望师父身康体健，无病无忧。”
郭德纲看着徒弟长叹了一口气，弯腰扶起他，“好孩子，来，起来。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日后没有大家在你身边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去吧，去吧。”
张云雷快步向着颜府后门而去，刚走过庭院的假山，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唤：“张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