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缨

壹
胡人破城的前一天晚上，孙圣一背着五十两银子，和那柄陨铁长剑，西出城关往大漠里去了。
他腿上有伤，走的不快，于是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到了天光大亮，烈日灼灼的时候，不过离开城关十几里地。
他躲到一棵胡杨底下，靠着虬龙状的树根坐在地上，努力搬直受伤的右腿。伤口虽不流血了，但这么拉扯还是很疼，让他不由地哼了一声。随后他解开包扎，打开水壶冲洗着，露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很平滑像是刀剑所伤。
孙圣一愣愣地瞧着，想知道伤口有没有波及经脉，但他不懂医术，只能暗暗在心里猜测。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意识到这种猜测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走出荒漠，才能尽快找郎中医治。
他回过神来，听到有驼铃儿“叮铃铃”的响声。抬头望去，一队胡商迎面走了过来。
壮硕的胡人骑着高大的骆驼，悠悠的顺着沙丘流淌下来。他们踩着轻快的驼铃儿，在孙圣一面前停下，勒住骆驼，挤进了那片小小的树荫。
关外多豪客，因此路上见不到挂单的行商。他们一般三五成群，或是十来人组成一队，就像孙圣一面前的这队人一样。
这种组织的作用不仅在于保护自己：商人们冒着巨大的风险行走关外，使得他们更加看重利益，偶然遇上富裕的行客，他们并不介意扮演一回强人。
胡商一行九人，毫不掩饰的盯着孙圣一的包袱。
孙圣一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举起水壶喝了一口，然后塞好木塞，从肩上取下包袱，用力地甩给了胡商。
一个胡商用腰刀挑住包袱，放在地上，谨慎地用刀尖划开。包袱里滚出几锭银子，胡商们忍不住多看两眼，哇咧哇咧的交流了几句。孙圣一趁着这个功夫，把伤腿重新包扎起来。
他扶着树根慢慢站了起来，胡商们警惕地望着他，发现这个受了伤的男人和他们一样身材高大。
“水！”
一个胡商指着水壶，用生硬的汉语说。
孙圣一后退一步，把水壶攥得更紧了。没有水的人在沙漠里活不过多久，他有认为这群人不想放他离开。这里离城池太近了，他们从西边来，还不知道胡人攻城的事，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某乃江帅麾下，尔等速速退去！”
他不得已，报出江帅的名号，在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没人不知道江白羽，尤其是胡人，常年生活在他的弹压底下，对他有种骨子里的恐惧。
但眼前的胡商竟然笑了起来。
孙圣一错愕的望着他们，没有愚蠢地认为他们不怕江白羽。从胡人断断续续的汉语中，他明白过来没人愿意相信他。
“你的招不新鲜了！”
胡人从骆驼上拽下一个孩子，十一二岁，是个唇红齿白的姑娘。“这个女子也说她认识江大帅，看来你们两个可以一块儿杀掉了。”
孙圣一很想逃跑，但他知道人跑不过骆驼。他在不知不觉中连累了一个女孩，男人的骄傲更不允许他逃走。他试着鼓起勇气，顶着胡商凶恶的眼神，努力地不让自己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