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梦像是娓娓道来的故事，故事又是……(3)

锁好的房门打开着，有亮光从外面漏进来，不属于烛光的光亮，兔瞪大了眼，这个梦里有别的东西……她的身子在发抖，不是因为冷。
小孩的哭声愈来愈大，好像哭一点也不废力气，兔感觉那个哭声近在耳边像是哭给自己听，哭声里多种情感糅合着，害怕不安抓狂……
过来了。
男女的吵骂，女人愈来愈高的声调，男人的牵合，房子孩子家庭工作厨房大门，歇斯底里地，吵啊闹啊，分啊离啊。也听不出是谁先红了眼眶，只知道女人边骂边哭，谁的错谁的错……
抓狂，该死的，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哭了，眼泪掉个不停像漏水的水龙头，眼睁睁看着一个通体黑漆漆的青面獠牙的巨兽爬进房间，边爬边发出小孩子的哭声和男女的吵骂。
那个巨兽是恐惧不安害怕的源泉，每靠近一步兔脑海里就蹦出一些七零八碎的旧事。
大门外的楼道。
教室最后一桌。
雨声夹着哭声。
放学后的校园。
疼死了疼死了。
十点钟敲门声。
不敢入睡的夜晚。
兔恢复了理智，她转身就跑，跑到小客房里用力关上门，手忙脚乱的锁上门，那些小板凳，她奋力摸索着那些板凳塞到门后，堆砌成山。
还不够还不够，兔跑到房间外的小阳台再把阳台门锁上，在月亮昏黄的照耀里把阳台上一切搬得动的东西堵在门后，她后退一步脚被一个东西卡到。
是一只黄漆高脚小板凳？为什么在这里。
小板凳在那里，兔踩到上面，刚刚好的高度只要她轻轻一迈就能站在阳台水泥阑干上。
她站上去，临风站在水泥阑干上，竟然没有一丝害怕，此刻竟如此的放松如此的……
解脱。
解脱，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从梦里醒来呢，太可笑了太嘲讽了。
小时候，爸爸常常抱兔站到水泥阑干上，拉住兔的小手，指着远处的建筑告诉她哪里是哪里，也是那个时候她学会到的“死掉”这个词。
站那么高，死咯死咯，屋里有人看见父女俩的行为发出评价。兔问爸爸什么是“死”呢，爸爸说从这里掉下去就会“死掉”，死掉的人会得到解脱，说完爸爸沉默好一会，没有再回答她的发问，轻轻把兔抱下来。
去吃饭了，饭桌上大人们在聊天，兔很无聊一直沉默着乖乖吃她的饭，心里想着刚刚爸爸的话。吃完饭，一直默不作声的兔得到两颗装瓷碗里的奶糖。她拿着糖跑出屋子，坐在楼道台阶上剥糖纸。真好吃，这时听到开门的声音，对门的人家打开房门一条缝，她看见一个满脸泪水的小男孩站在门后，四目相对。
小男孩被叫走了，他飞快的看了兔一眼跑掉了，兔透过门缝看见小男孩蹲在地板上捡满地的油画棒，有个大人在看不见的地方骂他，记不得骂了什么。
兔要回家了，她跟父母下楼，扶着扶手走，楼道里太黑了，走了一些她又偷偷折回去，在那铁门前的绿羊毛毯上留下一颗糖。
她听见楼下好一段距离的地方妈妈喝斥一声，叫兔。
她往楼下跑，飞快地跑，连扶手也没摸到，于是她踩空摔了下去，冰冷坚硬的水泥台阶磕得混身酸痛难受，膝盖破了，火辣辣又麻木的，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