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霜雪不留行(下)
Cr:宁古塔一枝花
庆和十三年。
蛮疆柯族入侵,祝将军领虎符披挂上阵,而无衣在被血腥气冲得三天吃不下饭险些 交代在战场上之后,终于学会了什么叫杀人如麻,糊里糊涂升到了副将。
无衣在夜里时常辗转反侧地去想,祝珩现在睡了吗?那位九五之尊待他好不好?有没有美貌妃嫔或者宫女对他暗送秋波?
无衣现在只想快点鸣金凯旋班师回朝,再把祝珩抱在怀里告诉他一声自己想他想得眼睛都绿了,但是..倘若祝珩知道了他杀人时狰狞的面孔,还会喜欢他吗?
于是无衣每一晚都会和纠结不安同床共枕。
好在祝将军老 练,作战经验自然丰富,军队势如破竹,直击敌营。
就在此刻朝中突然颁旨召祝将军回朝议事,大概是已知此去凶多吉少,祝将军把虎符留在了营中,语重心长像极了在交代后事。
后来无衣当天刚把捷报送出,另一封谕旨直接在军营里措手不及炸了个开花。
祝将军私扣军饷,处以抄家,斩刑,祝璜祝琨可军功抵死罪,战后贬为庶人,虎符转交吴将军,祝家军皆听其令。
无衣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趴墙角的时候,屋内的小公子曾经读过的一句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等等,那祝珩呢?为何只字不提?
这仗,无衣不想打了,他现在几乎半个人都姓祝,突然来这么个脑满肠肥纸上谈兵的将军,这副将爱谁当谁当去!
祝璜身为长子到底沉得住气,弟兄劝他反叛,祝璜沉默不语,倒是无衣狠狠动手抽了那群弟兄里面叫的最凶的一个。祝璜眸光很冷,死死地攥住谕旨:“混账东西!阿珩生死未卜, 你且说说如何反?”
无衣突然觉得祝珩需要他,很需要很需要。
大腹便便的吴将军绝活有“三走”:见了将士趾高气扬横着走,见了祝璜祝琨两兄弟绕着走,生怕半夜被捉去剥个皮抽个筋什么的,见了无衣摇着尾巴走,他似乎认为无衣只是个心性纯良的可爱少年,于是战事方面只得依仗无衣,因为他一窍不通,这将军之位的来路也自然成了秃头上的虱子般不言自明。
路上的荆棘已经被祝将军砍得七七八八,想来是可以直捣黄龙的,无衣自然要好好利用这把刀,三言两语劝得吴将军疯狂开战进攻,杀人,收兵,发捷报,直到把敌军赶回老巢,无心追击,火速班师。班师路上,次子祝琨妄图为父争辩,触怒龙颜,金銮殿当场血溅三尺,祝家长子祝璜“痛心疾首,自尽而亡”,所有人心里全都跟明镜似的。
帝大喜,欲策勋封赏,却只见无衣递了虎符淡淡道:“让臣去看看祝小公子吧。”皇帝脸黑了一瞬,沉默许久,终是准了。
无衣提着糖糕推开东宫偏院门。
与太子殿内富丽堂皇不同,偏院荒凉僻敝,枯瘦伶仃的海棠下静静坐着个木雕般的人。
“珩。”无衣轻轻唤道。形容憔悴的少年抬起头,脸色蜡黄,两颊微微凹陷,红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仿佛要将这嶙峋瘦骨压垮的素衣,一双枯红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霾,看到来者是无衣,眸中先是闪过不可置信的光,随即又转瞬即逝地暗了下去,嘴角动了动:“是你。”又将头转了过去:“他们把我绑到刑场看着爹和二哥被斩,都是血...我满眼都是血...娘疯了,那块木佩也被太子宫里一个小厮抢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