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特：沉默(3)

也许它并不需要我。我的看望、我的关心，和其他人的看望、其他人的关心一样。我不相信这一点。
贝茨 我在想象中散步。但是无法走出围墙，进入风中。牧场被包围着，还有湖泊。天空就是围墙。
有一次我带着一个小姑娘。我带她去散步。我牵着她的手。她抬头看着我说，我看见树上有个什么东西，有个形状，有个影子。它向下倾斜着。它在看着我们。
也许那是只鸟，我说，一只大鸟，在那儿歇着。鸟儿累了，它们飞了很远，在风里飞上飞下，看着下边的所有景色，所以有的时候，当它们到达一棵树，有结实树枝的，它们就歇下来。
〔静场。
爱伦 当我跑……当我跑……当我跑……跑过草地……
拉姆齐 她在我身下……游动着。在我身下……游动着。
爱伦 我转圈。我转圈。我转弯。我滑翔。我转弯。在灿烂的阳光里。地平线移动着，离开了太阳。我被阳光笼罩着。
〔静场。
拉姆齐 有时我看着人们。他们朝我走来，不，不是这样的，他们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但是从来不会到达我这里，就向左转，或者消失不见了，然后又出现了，再消失在树林里。
看不见他们，然后又看见他们，情况千变万化。刚开始他们的身影很清楚……然后就模糊了……然后又消失了……然后又看见一点儿……然后就不见了。
贝茨 真有意思。有时我非常平静地把手放在额头，感觉到所有凡思俗念的微粒都在排出来，我让它们走掉，感觉到这些微粒都消失了。有趣的时刻。平静的时刻。
〔爱伦走向拉姆齐。
爱伦 一切都改变了。你把它油漆了。你做好了架子。所有的这一切。很美。
拉姆齐 你还能记得……你最后一次在这儿的时候吗？
爱伦 哦，记得。
拉姆齐 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姑娘。
爱伦 是的。
〔停顿。
拉姆齐 你现在会做饭了吗？
爱伦 你要我为你做饭吗？
拉姆齐 是的。
爱伦 下次我来的时候。我会为你做饭。
〔停顿。
拉姆齐 你喜欢音乐吗？
爱伦 喜欢。
拉姆齐 我会为你奏乐。
〔停顿。
拉姆齐 看看你的倒影。
爱伦 在哪儿？
拉姆齐 在窗户上。
爱伦 外面很黑。
拉姆齐 我有点儿醉了。
爱伦 是不是你人感到越醉，天也就越黑呢？
拉姆齐 不是的。
〔静场。
爱伦 夜笼罩着我。这么安静。我可以听得见我自己。竖起我的耳朵。我能听见我的心跳。这么安静。这是我吗？我是安安静静的呢，还是在说话呢？我怎么知道呢？我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吗？没有人告诉过我。我需要有人来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似乎是老了。现在我老了吗？没有人会告诉我。我必须找到一个人来告诉我这些事情。
贝茨 我的女房东请我去喝酒。可笑的交谈。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为什么一个人过？你从哪儿来？你是干什么的？你过去是干什么的？你看起来很健康。脾气有点儿不好。真的，你会为什么事情发笑吗？真的，在你的一生中，你为什么事情发笑过吗？为什么事情呢？在你的生活中没有令人愉快的事情吗？在你的生活中没有美好的东西吗？你就是一个傻里傻气的老头，老是自我压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