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2)

“当真。”尹长绝声音一沉，看着辰砂的眼神骤然凛冽起来。
辰砂垂了头，飘飘地看着尹长绝，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半晌不出声。
“我倒是想知道，姑娘名为辰砂，为何终日一身缟素？”
辰砂看着，他柔滑的缎面紫衫，腰扣上的琳琅，檀木扇张合之间的朗逸，只有那拿着雕花白玉酒杯的手和伤疤告诉她，这是她的将军。
“守孝。”良久，辰砂说。
“敢问姑娘既是胡女，又有何孝可守？”
辰砂垂目，这孝，原是为他守的。如今他虽活着，却已不是将军了。
“故人未逝，得而复失。”
肆
尹长绝从未料到会在殿上见到辰砂。
再问商陆时，他大惊小怪：“哟呵，您这消息真不灵便。小花魁仨月前就选进宫里去了。”
辰砂在美女如云的宫中，只是个小舞姬，叫不上名儿的那种。她只能在宴请时，瞄上王爷几眼。
他案上尽是山珍海味，没有胡麻饼。
将军最喜欢胡麻饼。她端上去，操着生疏的汉话：“我……我自己做的。”然后低着头退下，回到那些胡地女孩子中去。将军待她们好，不许军中污了被俘的胡女。
她做了侍婢，除了送饭，却难得和他说得上话儿。每日里躲在帐后，看他习武练剑。
他发现了，有时会摸摸她的头发。
辰砂就这么跟着他，待到她十四岁那年，眼看着决战在即，将军正占了上风。
一道圣旨，竟要他班师回朝。
尹长绝不跪，金甲红袍，长剑出鞘。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辰砂看着将军被抬出了帐外。
他的血泊泊流出，辰砂看着，他腰上，是一个暗红的大窟窿。
“……将军？”
“小姑娘，来……”尹长绝嘴角淌着血，笑着塞给她一个铁物件。
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尹长绝被抬上了车，辰砂同胡女们被送上了京城。站在木头笼子里，辰砂遥遥望着前方。
“嗨哟，这小妮子倒是好看。”有人拦住了囚车：“兄弟，你行个方便，这丫头，我买了。”
“爷，这咱可不敢。”
“这么多女的，多一个少一个谁看得出来？”来人笑道：“我商二爷，亏不了你。”
押囚车的小卒连连摆手：“爷，这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商陆冷哼一声，拂了拂扇子：“噢？掉脑袋？恼了小爷，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说着伸出五根手指：“这数。”
“五十两银子？”小卒直发抖。
“五百两……”商陆凑近他耳边。
“金子。”
“别看了。”见辰砂一直望着车队的方向，商陆说。
“你是谁？”
“商陆商二爷，京城里做买卖的。”商陆收了扇子。
“人命买卖。”
辰砂被商陆送进了青楼。
站在楼上，辰砂遥望着车队驶入宫墙。“我说你别看了。”商陆斜倚在榻上：“伤他的，是朝廷的人。”
辰砂垂了头，掏出怀里的铁牌子。
朝廷的人……
他……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