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4

孟鹤堂走出店门几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没有转身，只是抿着嘴角站在原地，俊秀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先生！”周九良紧紧地拽着孟鹤堂的手腕，再不见之前的从容淡定，忐忑的神情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眼神紧紧地盯着孟鹤堂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宣判。
看着面前隐约已经高出他半个头的青年，孟鹤堂埋藏在胸中快三年的暗火腾的就冒出来了。
但是他这个人生气的时候，从来不会表现露在外。
他淡淡的推开周九良的手，撩起眼皮不冷不热的看着他：“有事？”
周九良心中一阵难受，他设想过与孟鹤堂见面以后无数个场景，挨打挨骂他都无所谓，但唯独孟鹤堂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却无法接受。
所以他宁愿躲在角落里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先生，也鼓不起勇气去见他一面。
原本只是打算用那把先生送给他的折扇试一试先生的态度，却没有想到先生竟然这般漠然，一时间让周九良慌了手脚。
面对他家先生，他永远都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先生。”周九良不死心的抓着孟鹤堂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我回来了，您生气了打我骂我都使得，就是别不理我。”
孟鹤堂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再度推开了周九良的手，面色平静道：“三年前你留书离开，师傅都没有生气，我打你骂你做什么？”
这便是生气了。
不过周九良却在心中松了口气，既然先生还肯对他讲话，就说明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若是连话都不愿意说了，那才是真的糟糕了。
“军爷，您的扇子。”小二追出来，把折扇还给周九良。
周九良接过折扇，一转头发现孟鹤堂又一言不发的往前面走，也顾不得旁的，拔腿就追上去。
只是他追人的步伐略显缓慢，而且行走之间似乎还有些颠簸？
小二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刚才好像没有发现这位爷腿脚还不方便呢？这是刚刚摔了还是怎么了？
周九良一言不发的拖着艰难的步子跟在孟鹤堂身后两步的距离，阳光将他的动作忠实的投影到前面的地面上。
孟鹤堂注意到他步伐之间的异样，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放慢了步子，继续保持着冰冷的语调问道：“脚怎么了？”
周九良一脸讨好的笑：“一点儿小伤，就是被子弹擦伤了，不碍事的。”
孟鹤堂一听到子弹两字猛然顿在原地，蹙眉看着他，张口就想问他，想了想却又抿着嘴角没说话。
“年前的护国战争，我在于少将的第八军团下效力，和卫国军的人开战的时候受的伤。”周九良轻描淡写的说完以后，嘿嘿的笑着挠后脑勺，“都快痊愈了。”
言下之意，目前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孟鹤堂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周九良继续傻笑。
孟鹤堂在心底叹了口气。
终究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孩儿，他一看到这孩子傻乎乎的笑就再也没法硬着心肠冷着脸了。
这孩子大概就是他的一个坎儿，永远也翻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