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3

周九良问过小二，知道今天安排了孟鹤堂两场相声，眼下已经是最后一场了。
他端起桌面上的青瓷茶杯，撇了撇水面浮着的茶梗，却没有喝，而是微微抬眸看着包厢里头摆着的西洋大挂钟。
挂钟下头的摆件正在一下一下的左右摇晃，那种不紧不慢的节奏，却像是按捺着心头某种忐忑又愉悦的旋律。
这一天，孟鹤堂的相声小班子一共说了四场，他自己上了两场，每一场都得了二楼包厢里十个大洋的打赏，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这一来，周围的看客便都明了，二楼的那位贵客八成是冲着孟鹤堂这个人去的。
想到孟鹤堂那清俊温雅的模样，不少的人心里便起了看戏的心思。
在场的大部分熟客都知道，孟鹤堂模样清隽周正，也遇到过不少想要花钱捧角儿的人，但那些人的心思就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了。孟鹤堂又是个清高的，宁愿带着一帮子还不成气候的师弟在天桥撂地儿也不肯委屈自己，一身正气倒也颇是让人佩服。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个班子没了那位老班主的支撑已经是摇摇欲坠，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孟鹤堂还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只是从头到尾，那包厢里头的贵客也没有露面的意思，直到夜里散场了，都没人瞧见里头的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结清了场地费后，相声班子五个人跟老板告辞，便出了茶楼，收拾好了御子 、三弦儿等器物，一行人借着长街上昏黄的路灯往他们租住的四合院里去了。
四合院位于扁担胡同最里面，里头正房两间，左右偏屋各三间，住下他们这个小班子的人是绰绰有余了。这样一个大院子的房租也不便宜，每个月五块大洋。
然而不管生计如何艰难，他们这个班子里的人也没人提换个小院子住。
半年前他们的师傅带着几个师兄去天津找活路，但是直到现在也是音讯全无。他们这些师兄弟都害怕一旦换了地儿，师傅回来就找不到家了。
虽然这里只是他们租下来的地方，却也是他们这群人的家。
“孟师哥，你饿了吗？中午的杂面馒头还剩几个，我去热点儿给你吧？”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抬头看着孟鹤堂，殷切的询问道。
班主的独生子艺名麒麟，如今他的父亲离开了，他也是越发的依赖孟鹤堂这个师兄。
孟鹤堂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黑浸浸的天空，沉吟片刻：“这几日师弟们都吃的杂面馒头，今儿换个口味，你去外面王师傅的摊儿上端几碗面回来让大家吃吧。”
“好嘞！”少年喜上眉梢。
孟鹤堂数了4角钱给他，叮嘱道：“不要贪玩，买了就回来了，让阎师弟陪你同去吧。”
旁边一名微胖的少年听了，沉稳的点点头。
“师兄，咱有五个人。”少年看着手里的钱，以为是孟鹤堂忘了，便提醒他道。
孟鹤堂微微蹙眉，轻轻地用手摁着自己的胃部：“我晚上吃了怕是克化不动，你们吃吧。”
其余几人闻言，都担心的围了上来询问道：“孟师兄，你没事吧？”“是不是胃又疼了？”“我去给你兑糖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