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门·卡波蒂:过生日的小孩(12)
“听我说,兄弟们,”她毫不客气地实话实说,“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曾经想到过还能再次看到你们损失的那笔钱,可现在你们已经看到了,你们应该把它投资到某项实际可行的事业上去——比如说我。”她提议他们应该把这笔钱凑起来,资助她前往好莱坞;作为回报,他们可以得到她成为明星以后终生收入的百分之十,时间不会很长,这会让他们全都成为有钱人。“至少,”就像她说的,“在国内的这个部分。”并非所有的男孩儿都想这么做的:可是当博比特小姐看着你的时候,你还有什么话说?
自从周一开始就一直下着轻快的夏日太阳雨,可是夜间很黑而且充满了声响,满是树叶滴水、沉闷的敲钟和无眠的奔走声。比利·鲍伯大睁着两眼根本睡不着觉,他并没有流泪,可是他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僵僵的,而且舌头也跟钟锤一样僵硬。博比特小姐要走,对他而言实在太难接受了。因为她的意义要远远大于那个。大于什么呢?大于十三岁的年龄和狂热的爱情。她是发生在他身上最奇怪的事情,就像那棵山核桃树,就像喜欢上了读书以及对别的人如此地在乎,竟然可以让他们伤害他。她就是他害怕拿给任何人看的那些东西。在黑暗中,音乐叮叮咚咚地穿越了雨声:往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夜晚,我们仍旧能听到它,就仿佛它真的还存在似的?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午后,当光影于瞬间突然辨不清楚的时候,她从我们面前经过,花枝招展地穿过草坪,活像是根美丽的缎带?她面对比利·鲍伯大笑;
她拉住他的手,她甚至亲吻他。“我又不是要去死,”她说。“你也会来到那里,我们就一起去爬山,我们就都一起住在那里,你和我还有罗萨尔芭妹妹。”可比利·鲍伯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成真,所以当音乐声穿透夜色飘过来时,他就会把头全都埋到枕头底下。
但是想到昨天他又浮现出一丝奇怪的微笑,昨天正是她要离开的日子。晌午时分,太阳出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紫藤全部的甜香。艾尔姑妈的黄色“安女士”玫瑰又再度绽放了,这次她有了件惊人的创举,她告诉比利·鲍伯他可以把花采摘下来,送给博比特小姐为她送行。整个下午博比特小姐都坐在门廊上,围满了顺道过来祝她好运的人们。她看起来就像要去领圣餐一样,全身雪白而且打着把白色的阳伞。罗萨尔芭妹妹送了她一条手绢,可她又不得不借还给她,因为她怎么都止不住哭号。另有一个小姑娘送来了只烤鸡,大概是要她在路上吃的;唯一的问题是她在烤之前忘了把内脏扒出来。博比特小姐的母亲说这没什么,烤鸡毕竟还是烤鸡;这话实在值得纪念,因为这可是她唯一表达过的观点。只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有好几个钟头了,普里彻·斯达一直就在街角处来回溜达,有时候站在路牙子上抛一枚硬币,有时候又躲在一棵树后头,就仿佛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