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衣落裳(3)

自这以后，大家都觉得这一幕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没有人再去欺负陈福谅，而陈福谅就这样一天天地在戏班里学戏，也逐渐长大，不断成长。
看到照片，勾起了陈福谅的过往，他又喝了一口水，躺了下来，这几年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结婚张罗钱可是把他给累得不轻，看着自己都是七十多的人了才给自己儿子娶上媳妇，心里有些难受，可毕竟算是办成了，也算是心愿已了了。最近的这几年，因为年龄大了，嗓子也不如之前了，气力也不足了，就没有去搭班唱戏了。这几年戏也不景气，也没多少人请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徒弟接二连三地离开舞台，或者出门打工，或者进厂干活，他在想难道红脸就要这样亡了吗，想着想着，伴着劳累，还有苦涩，又进到了昏昏沉沉的梦中。
抗战从开始到结束闹了十几年，内战又打了好几年，使他们本来就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不平稳，到处躲避，既要受到战火的折磨，还要遭受各处的欺压，在台上演戏，到台下还要去演戏，真是像那句话说的那样“戏如人生”。在台上的时候，台下的人看上面演戏，下了台，他们看人在下面演戏，人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以戏养戏，今天的一些所作所为为了明天能继续在同样的位置继续扮演同样的角色，日复一日，从不停歇。
建国后，艺人的地位提高了，陈福谅和他的戏班子到各个地方演戏，毫无阻拦，没有地痞，也没有闹事的，更不用交这些那些钱。他感到很满足，他觉得有戏唱，有饭吃，不受欺负就好，这样的生活很简单，但是很愉悦。不管外界有多乱，他都只是在唱自己的戏，他也不让自己戏班子的 人跟着外界掺和一起，在他看来，唱戏的唱好自己的戏就行了，顾好自己家才是最重要的，管这么多有什么用处，就这样十几年间动乱不断，却没有一次牵扯到他。可是风云总不会每次都能消散得这么这么干净，二十世纪这片土地上的最大的一次变乱开始后，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他并没有嗅到不善的气息，仍然像之前一样扮戏演戏养活自己的这一家子，他也忘了他小的时候欺负他的那个人，老虎从那次之后不再欺负别人，也不再欺负陈福谅，他也这样教导自己的孩子不要欺负别人，可是事情并不像想象中发展地那样美好，老虎的儿子长大后和当初欺负别人的老虎一样，就像他名字“恨铁”一样，并没有被锻打成钢。
那场风雨来的时候是猛烈的，不管是谁都受到了牵连，恨铁在那场风雨里起到了一个助推的作用，他就像阎王一样，打击过去不听从 他的那些人，当他知道自己父亲过去的事情后，对陈福谅这个不问世事的人也下了手，老虎知道后，对自己的儿子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做这些事情。那天，恨铁想着整陈福谅，竟然把陈福谅的师傅老红脸王给揪了出来，陈福谅这下再也忍不了了，当年的那种桀骜和血性又激荡了起来，虽然被几个人给按着，竟是硬生生地起来夺走恨铁手里的鞭子往恨铁身上狠狠地抽去，恨铁他们几次想夺回来鞭子但又被拽回去。陈福谅带着他师傅回家去后，没有过几天，却在自己家的门口看到了师傅的尸体，这天下着雪，师傅身上仍然穿着单衣，还有道道血痕，他知道这是谁干的，可是却又报不了仇，他把师傅的遗体抱进屋里，给师傅换上了新的棉袄，和几个师兄弟把师傅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