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师》（良堂3）

【初·三弦（二）】
春风料峭，弦师怎么也没想到在南边有着拂面阵风的初春三月，在这个北京城竟然如此寒冷，身上衣物单薄，又没有带御寒的衣服，盘缠也没有了，如何过夜，何处栖身？
哎，那个姓孟的人，不要再碰上了才好，真是个灾星！
弦师也不知道这一夜会在那里度过。夜幕降临，黄昏的残光照射着乌黑的枯树枝丫杈，照在弦师的脸上，竟也无一点暖意，他在这个偌大的北京称转了一天了，疲倦犹如病毒，一丝一丝的侵蚀着他的身体，他越走越慢，腿似灌铅。
万家灯火升起，新春的余味尚未散去，新桃依然鲜红，还称不得旧符，这样的北京城，更是寒冷。
弦师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个地方，看到了一个尚可避风的墙根，缓缓地蹲下，一夜思绪万千。
笠日，弦师不得不再去找一个可以混饭吃的地方，可除了茶馆，又有谁会要他一个外地来的破唱曲儿的呢？弦师有些失落，原来，什么地界儿也容不下他啊。
他和昨天一样，漫无目的的乱逛，因为昨天饿了一天，又在墙根下蹲了一夜，灌铅的腿更沉重了。弦师不知道走到了北京东西南北四城的哪一座，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那条街，抬眼一看，是一间茶馆，里面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广德茶社，挺好的名字，行了进去看看吧。
一进去，弦师便大吃了一惊，怎么是他？这……这不是昨天逼我弹三弦的那个姓孟的吗。
真是冤家路窄！
台上正说着相声的孟鹤堂见他进来，眼底有说不上的异动。
弦师没有叫茶，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样他才能够留下来，他不想见到他，但他又十分想在这家茶馆安身。
“哗……”台上演罢，一片掌声响起，孟鹤堂好像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走下台去。
“哎，我说哥们儿？您怎么大驾光临了呢？”
“我……我没有地方去了，想找个茶馆栖身。没想到又遇到了你，我这就走。”弦师站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别啊，既然来了，就先尝尝我们这里的茶呗，正好我们这里的唱曲儿的走了，不如你试试？”孟鹤堂向弦师发出了邀请，不等弦师回复，他便跑到台上，用颇有些逗的音调说：“今儿啊，我们茶馆请到了一位南方的唱曲儿的师傅，咱们让他表演一下怎么样啊？”
“南方的？咱们听不惯吧？算了吧？”
“这位哥们儿，您这话就不在理了，您又没有听过，况且习惯不是还要一个过程吗？听个新鲜也好啊。”
“来一个，来一个……”台下开始起哄。
弦师从角落缓缓走上台，踱方步，规规矩矩，翻开层层包裹，拿出那把三弦。
轻拢慢捻抹复挑，一曲终了……
台下先是鸦雀无声，不知是谁第一个鼓了掌，然后掌声雷动。
弦师站起身，右手握着三弦，向台下鞠了一躬，便下了台。
“好厉害啊，好厉害啊，不如你就留下吧，你看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管吃管住的，况且，陪着我不也很好吗？我可是你来到这北京城的第一个朋友啊。”孟鹤堂故意把朋友二字咬的特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