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客》(5)

病房里沈巍问他：“谁呀？”“你同事，送了五千块钱，我刚想拒绝，人就急匆匆地走了。拿着吧，回头病好了给人还回去就行。”沈巍没说话，赵云澜拿了外套跟他嘱咐一声：“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哎。”沈巍喊住他，费劲地从枕头底下拿了一张卡出来，“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是XXXXXX，这几天有要用钱的地方你就从里面取。”赵云澜有点不太敢相信，“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我之前的手术费是你结的吧，这钱就算你拿去了，也不是没道理。而且……”“而且我哪敢拿人民警察的钱。”
赵云澜出了医院，在附近一家自助银行里把卡插进去试了下，密码是对的，里面的钱数也很可观，除了能补上他之前垫付的七万，还余了三万出来。
他有点动摇了。
【下】
沈巍挥挥手，示意护士过来，“您好，我想问一下，我现在醒了，那以后的手术能不能由我本人签字？”护士回他，“可以的，但还是建议最好亲属来。”“好的，谢谢。”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
有些东西一旦生了苗头，就再也压不下去，如顽强的春草，即便狠狠心放一把火上去，火熄了，还是原样。
他隔壁床是个小姑娘，车祸轧着了腿，每天下午三点的探视时间里，小姑娘的父母总是第一个冲进来，拉着手一声声喊着“茵茵”，偶尔还会跟沈巍拉家常，问他有没有打算跟赵云澜*****。
沈巍前几十年一直是一个人，吃饭也好，生活也好，都是一个人，活到现在，直到这次受伤遇见赵云澜，他才觉得自己活得有了点烟火气，是真的像一个人那样活着，有悲喜忧欢，有家长里短，有不自在也有小确幸，冷冰冰的日子好像突然被一团火点燃，变得暖融融的，像茵茵一家那样。
第二天，赵云澜没来，沈巍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第三天，探视的最后十分钟，赵云澜跑进来，带着病房外面花的味道。
“对不起，昨天工作忙，没顾得上来，没有不舒服吧。”沈巍笑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个，我昨天问了，护士说本人不能签字，所以下一次手术还要拜托你。”第一次说谎，沈巍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赵云澜，观察他的神色。赵云澜听完他的话，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平静，“行，那我到时候请假过来。”
“好。”
第二次手术比第一次时间更长，赵云澜快速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赶到医院签了字，遥遥望一眼被推进去的沈巍。
他也是孤儿，福利院待他不错，跟沈巍不一样，赵云澜朋友很多，喝一圈酒回来就能加十个八个微信，也有铁的没边的。但他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境，无论生活再累，工作再不如意，总有一个人在喧嚣处等你，轻轻柔柔地问一句：“今天还好吧。”伴着浅浅地笑和悠悠的言语，轻飘飘吹散那一点疲乏，叫人不想离了这梦一样的岁月。不在乎被他拖累，不在乎前方有多难，只要想到他一直在等你，心里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也挺好的，是吧。他默默地想。
沈巍很幸运，两次手术都很成功，但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阵子才能转到普通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