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蔺靖/楼靖】人间一趟 五(2)

“先生的意思.....小殊他...已经....”萧景琰的肩膀如同离箭弓弦瞬间垮下，他身摆轻晃，脚下像被人扯了根。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日月星辰都坠落成雪泯灭了眼，所有的空山鸟语都再也听不见了。
他想起往昔百千个日夜里的苦痛折磨，萧景琰原以为自己已足够刚硬。可是蔺晨的眼看着他时萧景琰才发觉。原来这三年间自己心里所有的顾念和愧欠从未有片刻消失过，它们只是被深深地掩埋起来，掩埋在最深最底的无望希冀里。
然后等待今日被人一风掀尘，崩溃决提。
萧景琰还来不及回答就被蔺晨堵住，那人说的严色辞令他甚至无言以对。萧景琰身前都不知世间竟有如此巧舌如簧之人。也不知此生是否能有机会目睹他在朝堂之上对招文武，细数风流。
萧景琰在心底否定了自己，那人终究属于江湖。逍遥其乐快意恩仇才是他，否则蔺晨就不是蔺晨了。
蔺晨言语间看似只有苛责而答非所问，然萧景琰却懂。林殊是他的挚友，梅长苏又何尝不是蔺晨的知己。如今斯人已逝，琅琊阁不涉朝政。蔺晨愿将梅长苏的遗志告诉自己，已是最大的让步。
“梅长苏纵使尚在人间，若知你为寻他如此。就算感念你的情谊，只怕也会深觉愧疚。而若他已长决，那你今日来此便更是辜负了他！”
“萧景琰，王者孤身长绝。你既选了众生路，天下黎民之苦便是你的苦，天下黎民之乐便是你的乐......凡人苦痛悲喜的自由，你都皆需舍弃。”
蔺晨声音清濯疏阔，山谷回响。
明楼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被浸在冷寒铁水里。他的肩上披着日月星光，将幼弱的孩童拢于身下。
萧景琰深深地看他，觉得他们真的像，太像了。可是又完全不一样！
蔺晨是白衣潇雪，即使落进昏暗的夜也是这世间纤尘不染的玉沙飘摇。而明楼却是长暗塔阴，海无声息。他明明站在灯下，光明却根本照不透他。仿若是黑洞里最无底的深渊，将整个世界都摧枯拉朽的卷入影中，包括他的愤怒。
融于明，归于暗。
萧景琰看到他握紧的手忽而想，若是这双手的主人扶摇折扇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致。
记忆里他曾见过这双手抚剑穿云、持琴纵乐、把酒当歌、那是双令他羡慕的手。而如今这双手的主人偶尔会却牵住他、抱着他执笔翻书，抚摸他的头顶。
前尘里萧景琰的世界孤家寡人，有国却无家。而这此生自他睁眼开始身旁便只有这两个人，这两个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
没有人再告诉他：萧景琰，你是万世生后之身。凡人应当常有的幸福，你需将之舍弃奉献给天地。
他们说：阿诚，我们是你的家人。
所以当明楼质问他时，萧景琰完全无言以对。他为什么要走，其实不是走；而是落荒而逃。他总做梦，梦里看到小殊。林殊还是十来岁的孩童模样，拉着他偷跑到金陵城门边的郊野里玩耍。他打小就养在林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萧景琰见他抱着棵榆树就灵活的爬上去然后转头对着自己做鬼脸。
“景琰，有本事你上来追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