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老师的信箱③
师哥:
见字如晤。
不瞒您说,一写称呼这俩字,我就乐了。“师哥”——我一九字的,上面两科加起来得有好几十号师哥,但是我从来没叫过,哪怕孟哥呢,我也没叫过。我的师哥,这辈子也就你一个了。嘿,您是不是感觉特孤独?
师父有句口头禅,“千日琵琶百日筝,三一辈子学不成。”我越来越觉得这话不假。小时候练会一首曲儿,师父查功课的时候再夸一句“不错”,那就觉得自个儿学会了,就能高兴两天。可现在呢,自从跟孟哥办过商演以后,只要我在台上弹弦,倒不是我自恋,座儿都特捧场,鼓掌的叫好的都有,但我说不上有多高兴。比我技术好的老艺术家海了去了,他们现在有那么多人捧吗?
我希望座儿捧的是三弦,可他们捧的是我(或者是孟哥?)就像你希望他们捧的是相声,可实际上他们捧的是张云雷。三弦值得,相声值得,咱这两块料也值吗?
那天刷微博,看见有人说我的弦是什么:“清朗的乐音像春天解冻的春水肆意奔涌在山川大地,金声玉鸣!”您先别乐,这句话我读了不下五遍才读顺了,但是到今天我也没琢磨明白——师哥,您说他是不是骂我呢?有本事让更多人喜欢传统艺术,这咱算积德行善了,但是听这通夸,可真是折煞我也!
我什么水平您心里门儿清,跟着师父那会儿,我远不及你。结果现在,一提三弦就净拎我了。封箱的时候师父让我上台弹弦,说句文言吧,我还真是诚惶诚恐。您知道,先不说人品如何,在三弦这事上总归是人家珠玉在前了,我心里有数,所以没底。观众越捧我就越犯嘀咕,现如今相声是本门了,我这弦到底算个什么呢?
起小您就仗义,连手板儿都替我挨一半,现在更是了。央您弹弦您不干,《挡谅》这几年就使了那一回,多唱两番《送情郎》还得找补一句。这例子太多我都举不过来,反正您是就认死一个《探清水河》了。我的傻师哥哎,《挡谅》那么些人都唱了,您唱一回能怎么着?您那《探清水河》不也是谁想唱就唱几句吗?孟哥说的对,德云社是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咱也没那么多讲,您这一身本事该使得使,不能糟践了祖师爷的一番美意。
我小时候话少,您总嫌我“面”,跟我俚嬉,管我叫“面茶”。其实我觉着“面茶”也挺好,您叫我就答应,反正您高兴就成。师父都说了,“没有师哥不欺负师弟,也没有师弟不惯着师哥”。您回来那前儿,我刚跟孟哥搭,你逗我说,“我找姐夫说说,你别跟他了,过来给我量活儿,乐意吗?”我没话说,就光傻乐,你戳我一指头,笑我,“怎么还这么面啊!”师哥,我兴许是“面”点,但我可一点都不老实。您不成啊,里里外外里里这么多年了,您真是一个心眼儿都不长。
说是双门师兄弟,咱俩还是挺不一样的,您比我更会学新鲜玩意儿,起小就是。那会儿您是万宝曲库,唱什么什么灵,跟您一比,我除了唱戏嘛也不成。你向来是什么邪都不信,就非得教我唱流行歌曲。一个《失恋阵线联盟》教了两年,到现在我连第一句都唱不利索。我属于心甘情愿住在博物馆里的,听一个笑话能乐两年,这是性格使然。学《小骑手》的时候,师父给咱戴高帽,说什么“要弘扬传统艺术,振兴曲艺事业,学习乌兰牧骑文艺小分队精神……”这话您应该不至于忘了,但是也不会再提了。我啊,到现在还拿这几句抖包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