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与名声

纪德跨入那道窄门，走进店里，发觉气氛不像昨晚那么简单。
他看了看店里的挂钟，整整六点。冷气似乎从上一个冬天开始就一直在嘶嘶地吹着，让一夜没有合眼的人感到有点冷。这家酒吧里仍是昨晚狂欢后的一片狼藉，破掉的气球，喝完的易拉罐，啤酒瓶，也有尚且残留些许的高脚杯，地上，桌上，吧台前，随处可见，俯拾皆是。没人收拾。所有的悬挂电视都辛勤的工作着，没有一台不是从昨天就开始加班的。画面中吵闹的声音充斥着空荡荡酒吧，反而令人觉得十分冷清。
店长仍站在柜台里，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各种玻璃杯。“让我猜猜看吧，除去那些用过的，每个杯子肯定都擦了不下两遍。”纪德正这样想着，又再次感到些许异样：虽说老板眼睛不大，又总是半睁着，但今天倒不如说完全闭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老板根本不是个狂热的球迷，他不会我一样，硬撑着打起精神观看球赛直播。他也不像是在打盹儿。”纪德一边走一边思考。
“来点儿提神的？”倒是老板打破了僵局。
“我要玛奇雅朵，额外一份糖晶。”
“好的。”
端来咖啡后，店主继续他的作业。好一阵子没人说话。
“没人收拾？”
“不会有客人的。”
“老板也没睡觉？”
“是的。”
“昨晚他们多久才散场？”
“很晚。”
纪德少有的聊不下去。他开始怀疑店主是否清醒。平常的老板去了哪里。
但是转机很快就来了，老板放下了他的杯子：“何必拘束？我是为了让客人放轻松，而不至于在阅读菜单的时候不必要的紧张才擦杯子的。你早该习惯了这事。更何况这儿是体育酒吧。昨晚当人群聚集起来之后，你却提早离开。我以为你不想打乱你的健康生活计划，早早地进入睡眠状态，但现在你就像一个睡不饱的小孩子。直到刚才，你一定没有错过半点实时赛况。既然如此，何必不与同好们一起狂欢呢？在这四年才有一次的世界大赛期间。”
纪德抿了一口咖啡，指了指柜台里边。
老板又递给他一份糖晶，说：“伙计，我知道你不想太显眼，但是老主顾，你在我的客人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声。不说其他，倒是有人说你像是个稳健派，平时沉默寡言，却有着猫的眼睛和鹰的视力。已经有不少人向我询问你的来历，他们都以为，你总在来客众多的时候离去，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临，用深沉沙哑的声音对我说‘老规矩’，继而享用一杯黑咖啡或是苦艾酒便利落的离开......他们以为你是密探，或是什么危险人物，可真是群小说读多了的幻想家。而现在的你，完全不像个成年人，倒像个嗜糖的顽童......”
纪德苦笑了一下，用手指着着电视，慢悠悠地说：“我的店主人，你也该知道，我喜欢足球和体育，但是不喜欢人。”
“至于名声？那是什么。我已经很久感觉不到荣誉的存在感了。”
他停了一下，回想了一会儿自身的不幸，偷偷的叹了一口气：“除非我是他。”纪德又用力的指了指屏幕中的人。“看看吧，就是那个人，现在终于开始颁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