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

他想自尽，他早就想自尽，可他已经不晓得自己是谁了。
他想自尽，他早就自尽过了，可他怀念曾经的自己。
反正，生活在别处。
——题记
序
吴构自尽以后，吴钩成了名剑客。
他算是剑客门年轻一代的二号人物，白面长身，温雅如玉，眼底常含笑意，终年一身白衣，长剑名唤霜雪。
他总深刻地诠释着一个道理：“不光长袖能善舞，长剑也能。”
吴钩为人八面玲珑，不择手段，且已执掌剑客门俗务多年。但却并非不好相与的人，相反，他很讨喜，身上带足了世俗烟火味儿，逢迎拍马总能拍到点子上，做事也无不妥妥贴贴，滴水不漏。江湖客们明面上赞他一句行事灵活圆转，为人进退有度，也十分愿意同他合作交往，私底下却是瞧不起他的。
“江湖上自欺欺人的论调罢了，”吴钩曾与掌门师兄共饮，谈及此，哂笑道，“都说是风流狷介看不上左右逢源，其实不过是伪君子看不上真小人。江湖是片浑水，谁也别想出淤泥而不染。”
“你喝多了。”掌门师兄默然。
吴钩不语，替自己满上。
天色晦暗阴沉，北风拍打着窗棂，火炉中的酒水静静翻滚。
“苦了你了。”掌门师兄轻叹，不愿再留，起身便要推门告辞，走到门外脚步又顿了顿，声音从门缝里进来，清清冷冷的，像北风，“小钩，你觉得你是最看得透的，殊不知你是最看不透的。所以，所以我才没办法把剑客门交给你。”
吴钩还是笑，笑意却是冷的，眸光幽深，清凌凌的像剑客峰上的寒潭水。他又灌了杯酒，站起身，抬袖掀了桌子，酒壶酒杯并着几只碟子哐啷哐啷砸下来，摔了个粉碎。
一旁的炉子还在煮，几片梅花瓣打着旋儿在酒水里上下浮沉，热气浅浅氤氲，窗外天欲雪。
吴钩想，去他妈的看得透看不透，去他妈的伪君子真小人。
去他妈的，反正在意这些的吴构，早八百年就自尽了。
壹
试剑峰底下久违了的热闹。
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门派似乎都来了，也有些闲来无事的江湖散客。
这场面带着些暖呼呼的热闹气儿，三三两两扎成堆的，一脸神秘窃窃私语的，醺醺然酒没醒骂娘的，什么样儿的都有，总之乱得不成样子，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阿裘带了两只烧鸡，酒葫芦在腰间晃荡着，他埋头扯下鸡腿胡乱啃了几口，又解下葫芦灌了口酒，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同阿提闲话，声音跟打雷似的吼，骇得周围人也跟着静了静：“大哥啊，你听说那个红玉令追杀的病秧子小侯爷了么？”说着他又砸吧砸吧了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但音量依旧大得惊人，引得大伙儿都往他俩人身上瞅，“我听说啊，嘿嘿，他这些日子天天往群芳楼跑，你说这么个病秧子，还能眠花宿柳呐？”
阿提嫌恶地看了看阿裘，退了半步，只见阿裘笑得一脸褶子，满嘴的肉末油水，糊得络腮胡也油亮亮的。
“唔，也不知道是谁得了刺客王这块红玉令，要杀这么个小侯爷，不过他名唤秦十一，是排行十一罢？哎呀，这名儿也取得忒不走心，定然是个不受宠的小庶子，长大了也是个有钱无权的富贵闲人。想来刺客王杀掉他也没什么干系，老侯爷左右还有十个儿子。不过，若是陈澍杀得了刺客王，这小侯爷倒是可以捡回一命。”阿裘又撕了块肉，闲闲评论。